“歪嘴於”家大業大,需要個幫手,後來收了個弟子叫張泰恩,他無後,年事又高了,鋪子就交給他這個得意門生打理了。


    沒多久,“歪嘴於”死了,張泰恩將店鋪“萬龍合”改為“萬隆合”,人稱“古銅張”。他既能刻偽字,又能作偽鏽和翻砂,技藝頗精,生意興隆,為北平的古董商人作了不少偽器。


    對,“萬隆合”的張泰恩做得那麽好,還是沒有閻宜山做得好。而更要命的是張泰恩做贗品是行內都知道的,閻宜山是圈外的,別人並不知道他做假的。


    閻宜山做假銅器自辟蹊徑,又有一套,他打磨好毛坯,雕銘文紋飾時,都是一氣下來。


    清代著名金石學家陳介祺先生曾經說過:古器文字,一行有一行之氣,一字有一字之氣。偽刻隻能得其形,但神氣和韻味是刻不出來的。


    所以閻宜山盡量一氣嗬成,讓力道和神韻不致走失,集成一氣,以期最大限度地和古人的意境神韻融為一體。


    然後是作鏽,先用鹽酸浸泡,埋人黃土中,再蓋上濕麻袋,讓器表生出地子和鏽,過一段時間後,從地裏取出來,看起來和真的一模一樣,形神兼備,真假難辨。


    據說故宮藏的仿周代方盉就是用這種方法造成的鏽。不過官方假的就是假的,那個做的比較粗糙,鏽層浮薄、鬆軟,沒有地子。隻是一個模具,當展覽用的。


    有一年閻宜山帶著兩件銅器偷偷地來到了北平,一對金甌梅花鼎,雕龍飾鳳,莊重華貴,說是春秋時期晉獻公妃子驪姬的陪葬品,長沙的土夫子(黑話盜墓賊)才從地下淘出來的。


    他要價五千個大洋,賣給了一個寓居在北平的,以前老奉軍裏的一個將領。此人頗有手段,在北平城黑白兩道通吃。張學良東北“通電易幟”後,他身價更高。


    此人自恃甚高,認為沒有人敢騙他,當時讓府裏的幾個人看了看,說沒有問題,就把錢給了閻宜山。事後又覺得不放心,把我父親請去再鑒定一下。


    我父親仔細查看了一番,就從紋路裏看出破綻,畢竟短期長出的銅鏽和千年埋在地下自然長出的銅鏽不一樣,行家稍加分辨就能看出來。


    “贗品,百分之百的贗品。”


    那人暴跳如雷,立即讓手下的人去追。


    閻宜山此時剛到車站,還沒有上車,就被捉了回去。


    閻宜山被押回府中,錢給留了下來不說,手立馬給剁掉了一隻。這種殺人如麻的軍閥頭子,騙他你不是找死嗎。


    閻宜山隻有一隻手,此後再做假古董的時候費勁的多了。


    事後閻宜山打聽到是我父親破了他的局,便懷恨在心,發誓要報這個仇。


    其實這一切我父親根本不知道,他那天給那人掌好眼之後就走了。一直到我家遭受滅門之災,七年之後,師父才告訴我,我才知道這些事情的原委。


    日本人來了之後,閻宜山做了漢奸。他隨鬼子到了北平,就是尋找他當年的仇人,我的父親,以報斷手之仇。


    那砍他手的老奉軍軍閥頭子,在日本鬼子沒有進北平之前就帶著財產和家眷去南方了。


    閻宜山把目標就放在了我家。日本人騷擾了我們家幾次,沒有搜到財寶,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閻宜山。


    日本人為什麽要把這個任務交給閻宜山?因為他不是一般的漢奸。


    為什麽不是一般的漢奸?因為他知道北平和天津衛兩地的古董商的情況和古董行情。


    東洋倭鬼正在有計劃地搜刮掠奪中國的文物,急切需要這樣的人。


    其實東洋倭鬼很早就覬覦我國的文物了,從一八九四年(光緒二十年)甲午戰爭爆發後,日本政府便根據顧問九鬼隆一的《戰時清國寶物收集辦法》,頒布了《敵產管理法》,就是怎麽有計劃有步驟地掠奪和搜刮中國的文物和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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