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嶺上,四王爺的推車隊伍緩緩通過最為狹窄的一段路途,來到了稍微開闊一些的地形。


    雖然有獨輪推車這種神器大大提高了運輸效率,但比起大型運送軍糧物資的馬車來說,獨輪車的體積仍遠遠不足。


    潭州刺史往常都會特地派十幾個人手和常規運糧車馬,在孤行嶺的這一頭接應,這樣四王爺的人手就可以到開闊地之後直接卸下糧草推著小推車原路返回,少走一段路途。


    但今天,四王爺卻沒有看到前來接應的車馬影子。


    “真是怪了,今兒個許刺史怎麽沒有派人來接收糧草軍械?莫非還沒來?”符全跟在四王爺身邊,納悶的嘀咕。


    四王爺也有些疑惑,停住了腳步。


    孤行嶺僅能雙足並立的路段足有十裏,這一段路獨輪推車沒法停下休息。四王爺的手下早就有些累了。


    推車的手下見王爺停住腳步,也忙停下了腳步,等待四王爺的指令。


    “王爺,要不,咱們把東西卸在這裏,等徐刺史的人來拿?”符全問道。


    四王爺搖了搖頭。


    此處依稀已經能看到陵陽的城牆了,灰白的牆皮被陰雲籠罩,說不出的陰翳。


    四王爺的眼皮跳了一下,心裏生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昨日陸程雲癲狂的話語又在他耳邊響起:“王爺,凶星高懸,有性命之危啊!~”


    抬頭看看天空,此時天還沒黑看不出星象,潭州城之上蒙著一大片烏雲所以才讓那城牆看起來十分昏暗。


    符全回頭看看氣喘籲籲,滿臉是汗的手下,又見王爺發呆,開口道:“王爺,咱們到底……”


    四王爺被那烏雲遮得有些氣悶,舒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傳令稍作休息,繼續前行。”


    “是……”


    手下人紛紛把推車停在開闊的地方,他們則原地坐下,揉揉早已經酸麻的雙腿。


    王爺也找了塊還算幹淨的地方,準備休息休息。


    剛要坐下,眼角餘光之處似有光點閃爍了幾下。


    四王爺忙站起身,凝神向陵陽城看去。


    陵陽城北方不時會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從北至南,劃過一條條若隱若現的弧線。


    “是火箭!穆王攻城了!”四王爺沉聲道:“不能休息了,都站起來,上路!本王要趕去陵陽看看!”


    說完先一步朝著陵陽的方向疾走。


    符全連忙招呼著身後推車的手下跟上。


    又走了一段路,已經能聽到士兵們的喊殺聲和慘叫聲了,陵陽城頭亮起了熊熊的火光!


    四王爺見狀更是加快了腳步。


    “王爺慢行!王爺!穆王既已開始攻城,王爺還是退回威武城吧,別去陵陽了!那裏太危險了!”符全追在四王爺身後,氣喘籲籲的喊著勸著。


    可前麵的王爺充耳不聞,朝著陵陽城的方向,頭也不回。腳步越來越快,後麵推車的手下都追不上了。


    總算到了許平特意給四王爺留出來的東門通道,進入了陵陽。


    四王爺最近一個月的時間經常出入,是以陵陽城內的士兵守衛都認得這是給陵陽供糧四王爺,自然不會阻攔,不一會兒,四王爺就來到了正在交戰的北麵城門。


    “許刺史何在?”四王爺抓住一個抱箭的士兵問道。


    “叩見王爺!啟稟王爺,許刺史和將軍在城樓之上督戰!”


    四王爺連忙趕道城樓之上,見到了潭州刺史許平。


    “穆王到底是進攻了!?”四王爺道,隨後向城外看去。


    穆王的士兵在城北遠處,排兵列陣。


    “王爺所料不差,這穆王果然是憋足了勁兒想趁我不備攻取陵陽。還好這些日子雖然風平浪靜,也天天囑咐守城的士兵不可懈怠!才能第一時間組織起力量防守!”許平說道。


    “何時開始進攻的?”四王爺問道。


    “昨日傍晚進攻了一次,今晨是第二次,已經打退了一波了!不過……今天的敵軍可是來勢凶猛啊!而且進退自如,與之前的戰法大不相同!好像整個敵軍都脫胎換骨了一樣……”


    “敵軍這是在做什麽?為什麽停在那裏不動?”四王爺疑惑的看著城下遠方整齊的穆王叛軍,他們一個個豎著盾牌護著頭胸要害,卻不進攻也不後退。


    “他們這是正好撤退到了我們的弓兵射程之外!可奇怪的是,敵軍的弓箭就能射到我們!而且用的還是火箭!”


    似乎是為了印證許刺史的話,城外的叛軍亮起一排火光。盾牌兵將盾下移,露出了弓兵,接著便是嗖的破空之聲。


    一支支火箭劃著弧度,帶著哨響鋪天蓋地的朝著陵陽城飛來。


    “王爺快蹲下!!”許平大喝一聲,隨後又招呼守城士兵:“隱蔽,躲到牆根去!!”


    四王爺反應極快,許平開口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蹲下身子了。


    他背靠著城牆躲避著射來的箭矢。


    箭雨過去,沒了聲息,四王爺走了兩步順手拔出一根弓箭,弄滅了箭頭上的火,仔細檢查了一下那支弓箭說道:“是他來了……”


    “誰?”


    “穆王!”四王爺把手中箭頭展示給許平看:“這箭頭是改良過的,射程比尋常弓箭射的遠得多。當年與北蠻作戰的時候,本王見他用過……”


    “怪不得!我說怎麽今天這叛軍怎麽個個都氣勢洶洶的!”許平說道:“這可怎麽辦!他們有這樣的箭矢,他們射的到咱們,咱們卻射不到他們!這仗可怎麽打?”


    正說著話,一隻手伸過來從王爺手中拿走了箭枝:“的確與尋常箭枝不同,這能遠射的秘密應該是在這箭頭上的小翅和螺旋的紋路吧?這種箭枝形製特殊需要單獨製作,應該不會有很多,刺史不必擔心。”


    四王爺這才注意到,許平的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穿著一身不合身鎧甲的老者。


    “正是如此,這箭頭比尋常箭枝更重,螺旋狀的紋路小翅製作起來也要耗費許多時間。這箭枝,當初是用來奇襲,或者燒糧用的。不可能給弓兵人人配置。”四王爺說道:“這位老先生是何方高人?可曾參與過抵抗北蠻的戰事?”


    “這就是前些日子我與王爺提起的智囊~昨日他聽到穆王回來的風聲,料定計謀會被識破,先一步逃出敵營藏了起來。等到夜裏敵軍撤退,他才回來的。”許平說道。


    “原來老先生就是設計讓敵軍將近一個月都沒有攻城的智囊!真是失敬!先生神機妙算,本王深感佩服。”四王爺一聽許平的話,肅然起敬。


    能忽悠敵軍三十多天隻知道操練吃喝卻不進攻,計謀敗露還能全身而退。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王爺謬讚了,小老頭我哪能稱得上智囊?我這次的主意也當不起什麽計謀,都是蒙傻蛋的主意。這次也隻是碰上了好騙的傻子。原本以為能拖個三天五日的也就到極限了,連我自己也沒想到能忽悠他這麽長時間~真不知那人是怎麽當上將軍帶上兵的~”那老者連連擺手,自謙的說道。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小老兒姓劉,單名一個謙字。”劉謙說道:“此刻不是客氣的時候,還是想想辦法如何解圍吧。若是守城士兵總是躲在牆後,他們看就要攻城了!”


    四王爺點點頭:“這個好辦,今日本王正好送來一批箭矢,雖然不如穆王這特製的箭枝精巧,卻也比現在城中的箭矢射的更遠一點,許刺史可差人取來分發下去。”


    “咱們居高臨下,可以彌補射程上的少許不足,隻要逼得他們後退幾步,他們射來的箭就隻能落在城牆上了!”


    “太好了,我這就差人去取!”許平道。


    許平剛下城樓,還未轉角,就聽一個女聲問道:“四王爺何在?”


    “你是何人……見過王妃?”


    四王爺遠遠的聽見,皺起眉頭。他連忙也下了城樓:“本王在此地!”


    換上新的箭枝,果然逼得穆王軍隊稍稍後撤了一些。穆王手中特質的箭矢似乎消耗殆盡了,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穆王鳴金收兵了。


    叛軍營帳,穆王站在主帳門口看著不遠處被夜色籠罩的陵陽。


    看了一會兒,悶聲回了營帳。


    “陵陽果真易守難攻啊……”李將軍開口道:“陵陽北門之外坡度又陡峭,距離又長,士兵們扛著雲梯衝過去,不僅速度慢,而且體力消耗很快。再行攻城自然是不行的。我看今天陵陽城還換了箭矢,怕是有人相助……”


    “必是我那忠君愛國的四哥給的援助,唉……”穆王陰沉著臉,歎了口氣。


    “穆王何不將實情告訴四王爺,讓四王爺與你共進退?”李將軍問道。


    “不必。還是想想怎麽攻城吧!”


    “若是明月高懸,還可以找幾個夜視遠點的死士試著夜襲……可今天這天,漫天的烏雲蓋頂。眼睛再好的人也是枉然啊!”李將軍歎息道。


    穆王卻想到了什麽:“對!夜襲!夜襲!傳令下去!夜襲!”


    “可是這麽黑的天,什麽也看不清啊!”


    “要的就是看不清!”穆王說道:“吩咐手下的士兵,把帳篷全都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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