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紀慕寒對周瑤之做出了承諾之後,果真沒有再提起要回京城之事。


    一開始,周瑤之也不相信,他能忍受得住這邊地的荒涼苦寒,可是紀慕寒卻真的準備安心住下來一般,每日裏除了陪著周瑤之,就是幫鄰居農戶幹些活計。


    小地方並沒有什麽消費,紀慕寒幫鄰居幹了活,鄰居便送他們一些吃食,日子倒是過得有模有樣的。


    “瑤之,瑤之,這是那個楊大姐送我們的一條魚,在這地方可罕見了,說是她的夫君去河邊鑿了冰撈出來的。”


    紀慕寒歡快地提著一條魚,在周瑤之麵前搖晃著。


    看到他那燦爛的笑臉,牙齒都笑得露了出來,在陽光下反射著白色光澤,周瑤之覺得自己眼前一花。


    在京城紀府中時,紀慕寒何曾會為了一條魚笑得這麽開心?


    那時,紀慕寒要什麽有什麽,卻幾乎沒對自己笑過,有的也隻是冷笑和嘲笑。


    周瑤之仍木木地站著,紀慕寒不以為意:


    “等我殺了這魚,燉成湯,夠你喝上幾頓的,給你補補身子。”


    殺魚?燉湯?


    紀慕寒倒是真的有些莊戶人家的架勢了,放在從前,周瑤之哪怕是幻想也不敢這麽個幻想法。


    半夜,窗外的白雪反射著月光,照得窗上都有些發亮。


    周瑤之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瑤之,你這是怎麽了,睡不著嗎?”


    紀慕寒細心地發現了。


    “你……會想起從前京城中的事嗎?”


    周瑤之忽然很想問問紀慕寒,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曾經那樣意氣風發、滿懷抱負的狀元郎,真的會甘心在這樣一個小村落裏了此一生嗎?


    周瑤之還記得,那一年,自己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好奇之下,偷偷跑去外院看父親收的學生。


    紀慕寒長身玉立,對答如流,就連向來嚴格的父親也連連點頭。


    父親問大家讀書所為何事,其他人或言為國家社稷的,或言為百姓蒼生的,紀慕寒思忖一會,說出了答案“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父親當時便覺得紀慕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多番考察後,終於決定將自己嫁與他。


    他還記得自己從前的誌向嗎?


    紀慕寒誤解了周瑤之的意思,以為她問的是紀府的那些事,不由沉默了良久,才低沉地開口:


    “我知道你心中仍有怨氣。那天我醒來之後,追到順天府,卻得知你已經被流放,趕到城門口時,你早被人押解走了。隨後,我便把此前一直收集的許氏的罪證,一並提交給了皇上。皇上雖不願再大張旗鼓地為周家翻案,但許氏全族皆已伏法,還為你留下了一道特赦令……”


    雖然周瑤之問的並不是這個,但這些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好像,自打紀慕寒找到自己之後,他們出於某一種默契,不約而同地沒有再提之前發生的事。


    沒想到,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為自己做了這麽多。


    紀慕寒顫著聲,問出了那個自己一直因害怕而回避的問題: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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