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第一場第一幕,action!”


    茅草屋前,響起魏坤充滿活力的聲音。


    ——


    南唐十七年末,戰爭迭起,民不聊生,在距離京城不過五十裏的一個村子裏。


    葉寒穿著一身長衫,身材瘦削卻能隱隱感覺到其中的迸發力,眉頭緊皺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模樣惆悵。


    杜昕飾演的夏夢是一個行為落拓不羈的女子,挽著衣袖就走出來。


    “葉大哥,你在想什麽呢?”


    “戰爭,很快就會打到這裏來了。”葉寒緊皺的眉沒有絲毫放鬆,“到時候,我們該何去何從?”


    “反正人這麽多,到時候我們跟著一起走就是,就不信我們右胳膊有腿的,還能活不下去?”夏夢揮舞著自己的手,一臉自信。


    然而,葉寒下一句卻讓她掉落深淵。


    “身為男兒,豈可苟且偷生,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夏夢自信表情一變,隱忍地咬著嘴唇,“所以,你……”


    葉寒點頭,“是的,我要去參軍,為國捐獻一份熱血!”


    “那我呢?”三個字,不由自主就衝出口中。


    明明三天之後,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要是他離開的話……


    “夢兒,對不住了,我們之間隻有著兄妹情誼,我離開隻有,你大可再找一個合適的人嫁了,我會祝福你!”


    葉寒轉頭,一臉認真地說道。


    眨了眨眼睛,夏夢不敢相信,怔怔地看著他腳步堅定地從自己視線裏消失。


    她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挽留,但話卻被隱忍在喉嚨裏,並沒有發出聲音,隻可以看見唇形依稀是——


    但是葉大哥,我喜歡你啊!


    ——


    “卡!”魏坤一聲大喊,讓整個現場都為之恢複過來。


    杜昕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屁顛屁顛跑到導演麵前,“魏導,你覺得我扮演得怎麽樣?”


    魏坤眼神緊盯在剛才拍攝的畫麵上,看了一會兒後,勉強點了點頭,“還行。”


    杜昕喜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她皺眉問道:“是不是我的情緒哪裏不到位?”


    她想了想,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魏坤將畫麵定下來,指著她的眼睛跟她說道:“在這裏,你的情緒太過外放,不夠內斂。”


    “夏夢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知道自己站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並且清楚地知道葉寒不喜歡她。所以她必須隱忍,因為不隱忍的話,她根本無法接近葉寒。她的願望很卑微,隻希望呆在葉寒身邊,什麽都不求,但她現在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魏坤緩緩地講解,杜昕輕輕點頭。


    她向來直白,有什麽就說什麽,從來沒試過將情緒憋在心裏。


    但是想起秦煬清,她忽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演繹了。


    說起苦戀,還有誰會比苦苦暗戀七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秦先生更有資格呢?


    閉上眼睛,杜昕努力回想當時秦煬清的神態,良久之後才緩緩點頭。


    魏坤露出微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的欣慰,“好,我知道你可以的,之前拍的那一段還可以,直接就可以拍你望著背影的那段了。”


    杜昕重重點頭。


    其實不用全部重拍也不是沒有壞處的,這就需要演員迅速地將感情沉入,做出最正確反應。


    想著秦煬清平時沉默,但眼中蘊含著波瀾的眼神,杜昕忽然一下子可以體會到。


    愛而不得,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她的手扶在殘破的門框上,手指緊扣,似乎恨不得將木頭抓斷。


    而同時,她的眼神卻又是靜止的,好像除了眼前的事物,什麽東西都再不能驚動她的心。


    魏坤滿意地看著鏡頭,手拉扯著胡子一下一下地摸著,王曉曦在旁邊看著,眼中閃過忌憚。


    “魏導,她……”


    魏坤讚賞地點頭,毫不掩飾其中的讚美,“不錯,她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


    這話說得還是謙虛了,他對眼前人何止是滿意,簡直是再滿意不過了!


    王曉曦臉上笑容變得尷尬,“她的演技,和我比起來,怎麽樣?”


    魏坤轉頭瞟了一眼她,富有深意地笑了,道:“演技這東西,看在誰的眼中都是不一樣的。”


    就比如在他眼中,演什麽就是什麽這才是最高境界,但大多數人卻更喜歡看華美的服飾和誇張的動作,這就是所謂的一千個人眼裏,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了。


    王曉曦笑容變得尷尬,點了下頭,“杜昕身為一個純新人,能得到魏導的誇獎,可真是幸運!”


    魏坤卻不給麵子地搖頭。


    “不是幸運,是她自己有這個能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幸運,都是因為努力。”


    王曉曦接連碰了幾個釘子,笑容變得很不自然,拿著劇本不經意說道:“馬上就到我的戲份了,先去研討一下劇本,待會請魏導多多指教。”


    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沒人發現魏坤眼中隱藏的不屑。


    杜昕在良久的觀望後,終於得到魏坤的一聲“卡”字,連忙大大地吐出一口氣,眼淚忽然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


    在剛才的一瞬間,她似乎就能體會到這種愛而不得的毀天滅地般的絕望感,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淹沒。


    而秦煬清承受了這種感受足足有七年的時間,他該是什麽感受?


    杜昕忽然很想給他打個電話,聽著他未帶著磁性的聲音,想去撫慰他不安的情緒。


    可是回到自己休息室裏,拿出手機一看,卻沒有半格信號,才悵然地勾起嘴角。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演員這個職業,其實也並不是那麽讓自己全然滿意。


    “哎,你是杜昕姐姐對吧,我找你有件事……”


    在門口,探頭探腦地伸出一個小腦袋,正好奇地看著她。


    杜昕慣性揚起一個笑,“我是,小朋友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麵前的小孩不過五六歲,隻有桌腿高低,黑亮的大眼睛正輕輕眨動著,似乎有些害羞。


    小孩抿著唇,背著的手慢慢放出來,是一個小籃子,裏麵放著幾個綠色的粽子。


    “杜昕姐姐,這是我娘送給你們的,多謝你們為村子建設希望小學。”


    小孩說話很緩慢,但極其認真。


    杜昕費解地瞪大了眼睛,“我們沒有在這裏建造希望小學啊,你是不是聽錯了?”


    看到小孩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她又連忙改口。


    “當然,要是你們這裏沒有學校的話,我們會幫助你們的,好不好?”


    可小孩倔強地搖頭,將小籃子丟在地上,直接就轉身走了。


    小身體雖小,但十分靈活,幾秒時間就不見了身影。


    杜昕看著放在地上的籃子,輕歎了一口氣,索性拿著走出到劇組裏。


    “喲,杜昕不錯嘛!我剛才還叫你減肥,現在就吃上了加餐,這是嫌自己不夠胖是吧?”


    魏坤眼尖地看到她,當即停下講解劇本,直接開口玩笑道。


    杜昕無奈搖頭,“這是村民熱情送給我的,說是感謝我們要在這裏建造希望小學,魏導這是你的主意嗎?”


    在說話間,她已經走到近前,將小籃子放在桌子上。


    魏坤先是一愣,然後皺了眉頭,“我沒想過,但是要鍵一個小學倒也不難……”


    杜昕的眉頭跟著皺起來,“那既然我們都沒有提這件事情,村民們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在兩人疑惑的時候,村長洪亮的嗓門就在外麵響起。


    “哈哈哈,老魏你真是太客氣了,還想到給我們建造希望小學,我在這裏先謝過了啊!”


    魏坤和杜昕對視一眼,將劇本放下,起身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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