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三寶,拜見廟祀大人!”


    “曾郎,見過廟祀。”


    “嗯,曾師兄先退下吧!我與三寶單獨敘敘舊。”


    “是,大人!”


    等到曾郎躬身退下,房中隻剩下趙升和玉樹兩人。


    三十多年未見,玉樹道長已少了幾分往日的溫潤俊雅,臉上更多的是威嚴與冷厲,隻不過外貌仍猶如二十許。


    “坐吧!”


    趙升聞言毫不客氣的盤膝而坐。這幹脆利落的舉動,不禁令對麵的玉樹頗為讚賞。


    “三十年未見,不出所料,你果然破境成功。本座就知道,當年裘師兄坐化前非要見你一麵,必有他的用意。今日再見,你果然天資卓越。”


    “大人過譽了,小道不過僥幸而已。”趙升故作謙虛道。


    他話剛說完,目光陡然一凝,視線看向玉樹背後的牆壁,牆壁空蕩蕩,僅掛著一柄三尺長,似玉非玉的翡色長劍。


    此刻,這柄看似普普通通的長劍卻赫然無風自動,傳出一陣陣嗡鳴。同時劍身漸漸生出一股無比可怕的氣息,仿佛有難以想象的生靈正在蘇醒。


    近乎嗡鳴響起的瞬間,原本趴在趙升耳後的耳報神突然好像遇到了天敵一般,變得極度恐慌。


    趙升剛察覺耳報神異樣,就見它瞬間化為一道黑光,亡命逃竄了出去。


    隨著耳報神逃走,那柄類似翡翠的長劍忽然安靜下來,那可怕生靈也重新沉睡下去。


    “這...”


    趙升裝作驚訝的開口要問,卻被人粗暴的打斷,玉樹眼神淩厲的看著他,質問道:“你最近是不是接觸過鬼神!”


    “沒有,在下之前一直閉關修煉,晉升後就待在文檔房當值,期間從未到處亂跑過。”趙升自是一口否定。


    “哼,千萬別學裘三通誤入歧途。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希望你小子別為了一點奇淫小技就賠上自家性命。”玉樹態度十分奇怪,居然輕易的翻了篇,似乎好意提醒他。


    “大人說的,晚輩定然銘記在心。”趙升聽完也含湖的回應道。


    既然玉樹沒有揭穿他,又表達了善意,他自然也不會完全裝作聽不明白。


    玉樹微微頷首,目光重新柔和下來,開口道:“今日,本座找你過來的用意,你應該心知肚明。吳易此人麵善心冷,城府極深。你雖投入他門下,但他是不會信任你的。你無論如何努力,都始終是外人。


    既然如此,你不如轉投本座麾下,看在裘師兄的份上,本座待你如心腹看待。”


    “這...此事重大,容我考慮幾日如何?”趙升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哼!這個你先拿著。”


    玉樹見狀冷哼一聲,隨手拋給趙升一枚玉簡。


    趙升驚訝的接過,神識掃過新的玉簡,一部名為《鬼神錄》的雜記忽然湧入腦海。


    這本《鬼神錄》並非神功妙法,而是類似一本鬼神名錄,裏麵按時間先後排序,記載了天下鬼神的名諱和成神日,而且還記錄了與之相關的一些概述。


    記錄最早的一位鬼神,神名蝕光,成神之日未知,最早可追朔到天道曆之前,距今至少兩萬多年。


    趙升神識沒有飛速掃過玉簡名錄


    “…大海之淵,有神名穢日,成神至今一萬三千載,於六千年前被誅神劍斬於日蝕之朔……”


    “...古井之下,易生水神,正曰井神,有控水憋流之神通......”


    】


    “...前朝忠烈祠,有武神六,曰計都,曰澤應,曰??槐...於三百六十前被誅神劍斬斷神軀……”


    趙升粗略瀏覽了一遍,內心詫異不已。


    天下鬼神何其多也,光鬼神錄中收錄的便超過萬餘,其中又有半數被天道教抹去了存在痕跡。


    然而鬼神易殺,更易死灰複燃。


    隻要有人記得神名,並且心心念念,鬼神就很可能從幽冥中重新凝聚出來。


    “大人,這……嗯!”


    趙升話說半截,立刻閉嘴。


    玉樹見之,微微一笑:“這東西,你小心收好,不要讓第二人知道。出了這門,本座一概不認。”


    “...是,大人,晚輩知道輕重。”趙升滿是疑惑的答應道。


    片刻後,他麵色沉靜的從房間裏走出。


    剛轉出院子,就見曾郎笑吟吟的迎上前,“恭喜恭喜!”


    趙升拱手道:“敢問曾師兄,何喜之有?“


    曾郎聞言眼珠一轉,笑道:“師弟,你可是神獄近百年來,首位晉升築基的獄衛。如今又接連受到廟祀和三老的青睞,日後一定前途無量呀!”


    “哪裏哪裏。”


    趙升笑道:“曾師兄更不簡單,我可是聽說師兄深受都察大人信賴,大人口中提及次數最多的便是師兄的名字……”


    曾郎麵色一僵,連忙打斷趙升說話,口稱有事離開。


    “嗬嗬!小樣兒,敢跟我耍花招!”


    趙升倒也不是故意調侃曾郎,實在是此人喝酒之後嘴裏就沒了把門的,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


    城尹府,淨月宮


    定魂香升起鳥鳥青煙。


    城尹鄧景元身穿青灰道袍,手中一卷書冊。


    《東遊記》!


    “哼,一群孽畜尚能以香火凝聚鬼神之軀,得享數百壽。本官勵精圖治,兢兢業業幾十年如一日。治下國泰民安,卻受困於壽元!”


    “上天何其不公!”


    鄧景元麵無表情的翻閱,時不時喃喃自語。


    老仆鄧伯在一旁侍候,此時淨月宮中空蕩蕩,隻有主仆二人。


    鄧景元將東遊記放一旁,又拿起桌上的冊子,正是趙升借古人之名所書的《五德論》。


    “五德終始,功德為先。古人雲太上立功,其次立言,最次者立書。這本《五德論》不知是何人所著,可謂微言大義字字珠璣。隻可惜...為何不早幾十年出現呢,本官已經時日不多了,唉!”


    暗暗歎息之後,鄧景元念頭一動,手中書冊,立刻化作飛灰。


    鄧伯在靜立一旁,默不作聲。


    世人皆以為老爺為官清廉,正直無私,日夜處理政務,將諾大楚國城管理的井井有條。


    唯有他知曉,自家老爺內心何其憤滿,其實老爺早已知道死後絕無可能得到敕封。


    朝廷對老爺何其不公也!


    “鄧伯!”這時鄧景元喊道。


    “老爺有何吩咐?”鄧伯立刻上前。


    “傳令下去,《東遊記》和《五德論》二書文字乩詭蠱惑人心。即日命令六房府衙,全力追繳封禁此書,並且全數焚毀。以後任何人不得傳閱談論此等禁書。”


    “遵命。”


    鄧伯不問原因,躬身領命後,化光而去。此人赫然是一位築基高人。


    ……


    幾日後,邀月樓三樓


    一位頭發花白的錦衣中年人正對著滿桌佳肴,一臉愁緒的獨酌自斟。


    此人麵容俊郎,氣質脫俗,竟然是顧氏十三爺,已經煉氣大圓滿的顧煜。


    顧煜心事重重,自從年前無影前輩驚鴻一現之後就再也沒露過麵。


    盡管前輩已曾留言需為凝結金丹閉關苦修,但...但是顧煜始終忐忑不安,很怕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幾萬靈石尚在其次,最怕的是失去了晉升築基的機會。


    另外,無影前輩臨走之前,曾經多次囑咐過一件事。


    為了此事,顧煜等人竭盡全力,甚至不惜借助家族之力。


    本來形勢大好,《東遊記》記載的故事已傳遍大街小巷,幾乎人人所知。


    而且最近幾個月,有無數書商聞風而動,數以百萬本《東遊記》被印刷出來,並且飛快傾銷到向下麵的府郡。


    可誰知從城尹府突然公布的一則禁書令,令形勢急轉直下,《東遊記》直接被打為禁書,市麵上的書籍要全部收繳焚毀,並且自此不得印刷傳播。


    顧煜等人也不是沒有疏通關係,然而城尹鄧景元連個麵都不見,隻放下話來,書是一定要禁,沒得商量!


    城尹鄧景元雖是一介凡夫,可他有官印護身,官印代表著朝廷天威,顧氏等各大修道世家也不能明麵上違逆官令。


    “說書人老徐,你當眾宣揚禁書故事,已經犯了法令,現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官爺官爺,小老兒知錯了!饒小的這一回吧!,以後再也不敢了。”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再不走,別怪本捕頭那鐵鏈拷了你,快走!”


    顧煜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抬頭望向窗外,正好看見兩個黑衣捕快推搡著一個山羊須老者走出邀月樓,然後向街道盡頭走去。


    “唉!”顧煜看到這一幕,忽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顧小友,你為何無故歎息?”


    “無影前輩!”顧煜聞言狂喜,連忙四下張望。


    這時,趙升緩緩顯出身形,神情自若的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前輩,您...您莫非...莫非...”


    “還沒有!怎麽?等的心急了?”趙升調侃道。


    “不不,是是晚輩太心急了。”顧煜一時有些語無倫次。


    與此同時,他悄悄往衣角輸入了一縷靈力。有消息被刹那間傳送了出去。


    見到無影前輩笑而不語的望著自己,顧煜臉色一變,連忙岔開話題,“前輩您知道了嗎?《東遊記》已經被官府查封為禁書了。”


    “知道。不過這正合我意!”趙升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對啊!”顧煜語氣一滯,忽而恍然大悟,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東遊記》與其他淫穢荒唐的禁書不同,書中記載的方術和武功都非常實用,這種“有用”的禁書往往越禁,反而越火。


    此書傳播越廣泛,故事越深入人心。趙升的目的也會潛移默化的超額完成。


    “嗯?!”


    這時,趙升突然臉色大變,正想瞬間離去。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


    因為此刻,趙升對麵多了一位童顏鶴發,氣勢如山的道袍老者。


    一見來人,顧煜馬上跪了下去:“顧氏小十三,參見大祭祀!”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闕嶽道人澹澹的吩咐道。


    顧煜如遇大赦,根本不敢看趙升一眼,匆匆跑下了樓。


    趙升見狀也馬上稽首下拜,恭敬道:“晚輩無影,參見闕嶽大祭祀。”


    “哦,你認識老道?”


    “晚輩不曾見過,但聽過前輩神威,今日一見,才知傳聞遠不如真人。”


    “嗬嗬!你小子嘴挺甜嘛!起來說話。”闕嶽嗬嗬一笑,揮手送出一股潛力,將趙升扶起。


    趙升表麵一副拘謹忐忑模樣,但暗地裏異常冷靜。


    他心念電轉,竭力猜測著這位元嬰大祭祀突然現身的目的。


    “你剛才居然能感應到神念波動。神識敏銳如斯,十分難得啊!”闕嶽忽然開口道:“更難得的是你年紀輕輕就已達築基圓滿。你這般天賦異稟,日後元嬰可期也!”


    “前輩過譽了,晚輩微末道行,豈能與大祭祀媲美,未來能達到金丹之境,已是三生有幸了。”趙升一點也不驚訝對方能看穿他的偽裝,隻覺


    相反一個元嬰老祖,看不出築基小修的深淺才真的很奇怪。


    不過,闕嶽道人能感應出他的年齡和修為,卻不一定可以看穿他的真容。


    因為遮掩法術易看穿,物理性質的臉部肌肉扭曲挪移卻很難辨認真容。


    趙升感覺有些不對,總覺得對方話裏有話。


    “難道...”他心頭一凜,望著高深莫測的闕嶽大祭祀,驀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果然如他所想,對方下一句話,直接戳破了他極力隱藏的秘密。


    “老道不會看錯的。憑你這手逆天的瞬移神技,老道我敢放言,幽神界諸多元嬰席位上,自是有你一席之地。”


    趙升聽完心裏一驚,刹那間他又冷靜下來,但表麵卻是臉色狂變,隱隱露出畏懼之色。


    “前...輩,您這話說什麽意思?晚...晚輩怎麽聽不懂?”


    “哈哈,有趣有趣,你小子居然還在跟我裝湖塗,該打!”


    隨著話音落下,鋪天蓋地的磅礴神念瞬間籠罩了趙升全身。


    然而早在這之前,趙升已然憑空消失。


    下一瞬,人已經出現在三十裏之外的一處胡同裏。


    不過這時,他耳邊卻突然響起闕嶽道人的聲音:“小子,老道又沒惡意,你跑什麽。”


    盡管趙升沒感應到周圍有任何異樣,但他知道整個楚國城已經被在闕嶽道人的神念籠罩。


    元嬰神念範圍在至少可達百裏之遠,一次相位挪移根本跑不出圈。


    心念閃過,趙升身影又化為虛無。


    再次露麵,已在六十多裏外的一片農田。


    然而他剛現身,一道由神念演變而成的無形電光,就瞬間劈中了他的腦門。


    “嘿,被我種下了神念烙印,還想跑?!”


    趙升眼前一黑,暈倒前隱隱聽到了一句話。


    元嬰與築基之間實力有雲壤之別,即便有神技加身,也抵不過人家神念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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