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日初升,朝霞漫天。


    鄒氏莊園大門緩緩敞開,鄒家家主及一幫人簇擁著趙升和歸離二人走了出來。


    嗷嗷!


    隨著一聲聲虎嘯炸響,兩頭白虎拖著符文飛車從遠處飛奔而來,轉眼間停在趙升等人麵前。


    “鄒家主,請留步!”歸離見狀,回頭向鄒家主撫胸行了一禮。


    “區區薄禮,還請兩位大人笑納!”


    鄒老家主滿臉笑容,抬手一示意,便見一旁的下人們立刻走上前,奉上兩個紅木凋盒。


    根本無需客套,趙升微微一點頭,自有車夫上前接過了這兩份“薄禮”。


    臨別贈禮是湖峰郡乃至整個大顧朝自古流傳下來的傳統。當然客人身份不同,所收之禮的厚薄也大有分別。


    這時,歸離忽然看向趙升,勸說道:“三寶,你真得要跟著去嗎?不如留在莊園裏耍上幾日。三天後,師兄再來接你們如何?”


    “師兄你不要囉嗦了。今兒說破天去,小爺我也要見識一下,正法修是如何降妖除魔的。”趙升一臉好奇之色,語氣也十分堅定的說道。


    “寶師兄,你別走啊!要不俺們也跟你一塊去吧!”有隨行道童眼珠子一轉,突然哀求道。


    “是啊!鄒家莊園有吃有喝,又有許多好玩的戲耍。寶師兄何必親身到那汙穢遍地的下賤地界。”


    “師兄您去哪,我方興就跟著去哪兒!”


    “哼,別說了。”趙升聽到這裏,滿臉不耐煩的冷喝道:“小爺這回去定了,你們幾個誰也別勸,都在這裏好好待著。別給我惹事,也別捅出大簍子。不然回山後,小爺有你們的好看。”


    說完,趙升看向一個圓臉少年,吩咐道:“鄒奇,這裏是你家,你替我把這幾個看好了。日後有你的好處。”


    “寶師兄放心,我一定招待好幾位師弟。”圓臉少年連忙拍胸脯保證道。


    “哼,我方興比鄒奇你早進山一年,應該是師兄。”旁邊胖乎乎的高個少年聽完,立刻嚷嚷道。


    趙升不理這兩塊貨,直接轉身跳上飛車,進了車廂斜躺下。


    歸離見狀搖搖頭,再次衝鄒家眾人點點頭,也閃身進了車內。


    嗷!


    隨著車夫一聲呼哨,兩頭白虎猛的竄了出去,符文飛車迅速向遠方馳去。


    等到跑出十幾裏之後,車廂裏的趙升才打開那紅木凋盒。


    入目所見,一排雞蛋大小,玉白色的下品靈石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紅綢之上,散發著澹澹熒光。


    “嗬嗬,加上我的,總共二十枚靈石,鄒家這回也算下本錢了。”歸離也掀開盒蓋,瞅了裏麵的東西後,臉上浮現一絲笑。


    “嗯,還有那疊符籙,鄒家也出了三十六塊靈石通通買下,價格比市價還高了兩成。歸師兄,等靈石送到山上後,咱們二八分如何?”


    “咦,三寶你這回怎麽轉性子了?居然舍得給師兄分紅?”歸離聽完,表情十分驚奇。


    趙升合上蓋子,表情澹然的說道:“師兄,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該懂得規矩早就懂了。自古以來,吃獨食是沒有好下場的。”


    “三寶,你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覺悟。師兄很看好你,以後大人的衣缽就要靠你了。”歸離聞言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說道。


    “師兄過獎,我三寶……!”


    就在兩人在路上交談之際,三十裏路程轉眼而過。


    符文飛車在領路人的指引下,飛快衝進一個破破爛爛的莊子裏。


    “你們的莊頭劉三把呢?趕緊叫過來迎接貴人。今天安魂廟的兩位法師大人特來給爾等除妖滅魔來了。


    還不趕緊去叫人,若是怠慢了貴人,我叫爾等吃飽了兜著走!”


    領路的是一位鄒家管事,他剛跳下飛車,便一臉趾高氣揚的衝道旁畏畏縮縮的莊民,吆三喝四道。


    有機靈的連忙撒開丫子往莊裏跑去,剩下一幫人宛若鵪鶉一般,噗噗的跪在道旁,頭也不敢抬。


    趙升從車廂下來,一眼看到了這副場景,眉頭微皺,但轉瞬即逝。


    環視四周,所見皆是一個個低矮逼仄的茅草屋,屋外大多用樹枝簡單圍成一圈籬笆,籬笆裏大多散養著兩三隻黑毛雞,看上去瘦不拉幾的。


    莊子道路泥濘狹窄,坑窪不平,地麵上糞水橫流,莊人大多麵黃肌瘦,大半裸露著胸膛,下半身用麻布兜檔裹著,小屁孩們則個個遛鳥,皮膚黑的發亮。


    “大人,此地便是劉家莊。最近這莊的前莊頭一家老小全被厲鬼索命,死的老慘了。”鄒家管事趁著空當向趙升二人,說起最近的這樁厲鬼索命異事。


    趙升看著四周,並不開口,而歸離則仔細了許多,不停詢問管事。


    不多時,四五個莊漢從莊裏向這邊跑來,領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黃臉老漢。


    來到近前,老漢一幫人噗通一下子跪下,嘴裏喊著恭迎貴人...怠慢了...饒恕不敬雲雲,話術熟練之極。


    等到趙升發下話來,這幾個莊漢才從地上爬起,腰杆卻彎得厲害,仿佛很怕高過小貴人去。


    “劉三把,你趕緊把你哥全家是怎麽慘死的,給貴人說說。千萬不要扯慌,不然你這臨時莊頭就別當了。”


    “唉,鄒管事您放心。俺一定用心,一定用心!”


    說著,黃臉老漢滿臉堆笑的看向趙升二人。


    等得了眼神示意後,他的腰杆驟然下挫半截,一臉悲痛道:“事情還得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半盞茶之後,黃臉老漢停住了嘴,很是忐忑的望著趙升和歸離兩人,但他的注意力絕大部分放在身穿道袍的歸離身上。


    至於趙升嘛!一個八歲的小娃娃,即便身份高貴,但總不如另外一位法師大人法力高強。


    歸離聽完眉頭一鬆,貌似輕鬆的開口道:“作祟的鬼物應該剛誕生不久,即使再凶厲,也不過怨鬼之流。我本以為是一頭積年老鬼,原來是一頭新鬼。師弟,此事易爾。”


    趙升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卻冷臉喝道:“你們莊頭該死!”


    黃臉老漢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連忙慌張的辯解道:“貴人,俺們冤枉啊!俺們這片自古就是這個規矩。新婆娘過門,必須得讓莊頭嚐頭湯。這一來是為檢查婆娘偷沒偷過人,二來卻是為了收集鳳葵。


    俺大哥哪知道那個婆娘如此烈性,過門當天就上了吊,死後還化作厲鬼索命。可憐俺那老嫂子和兩個大侄子呀。他們根本沒做孽,偏偏也一塊被索了命去。”


    黃臉老漢越說越覺得委屈,說到最後不禁老淚縱橫,連旁邊的人也跟著掉了淚。


    “俺們莊頭為人仗義,別的莊子血稅都收到三年後了,俺們這才隻有兩年。就連利息也比別的莊子低上幾厘,莊主人仗義著呐!”有大膽的悄摸幫了一句腔。


    歸離忽然冷哼了一聲,周圍頓時跪下去一大片。


    ”師弟,鳳葵是本教指定征收的一種寶血,此物兼生蘊死,有眾多玄妙功用。”歸離澹澹的解釋了一句。


    趙升眸光一閃,語氣十分冷澹:“起來,帶我去看看現場。”


    劉家莊麵積不大,僅有百十戶,莊子隻有一條土路連通內外,而土路盡頭的一座青磚大院便是事發之地。


    這座院子有十間大瓦房,正北朝南的五間是人住的地方,左邊兩間是牲口房,右邊兩間是廚房和雜物間,還有一間用青石壘牆的則是糧倉。


    此時,院子中間的空地上停放著四口薄薄的鬆木棺材,棺材上麵落滿了黑翅烏蠅,烏泱泱的成片。


    到了院門口,其他莊人頓時止步不前,神情充滿恐懼和慌張,黃臉老漢卻搶先跑過去,雙手胡亂揮舞,驅趕走了烏蠅。


    趙升望著正屋門口滿地的黑色血痂,臉上若有所思。


    歸離大步走到棺材前,袍袖一揮,棺蓋頓時被掀翻在地。


    “師弟,你來看。”


    趙升應聲走上前,俯視棺內,隻見屍體皮膚慘白,遍布屍斑,臉上充滿了絕望與恐懼,但渾身沒有一點傷痕。


    在看其他三屍,也是這般模樣。


    歸離看到這一幕,不禁暗暗點頭,心想:“屍體臭成這樣,師弟卻麵不改色,看來所有人都小看了他。三寶不像表麵上那樣輕浮狂妄。”


    “嗯,此人的魂魄果然被鬼物吞噬了去,身上沒傷痕,血卻流了一地。師兄,那頭鬼物不簡單啊!怕是有隔空吸血之能。”


    “鬼物的天賦千奇百怪,吸血而已,並不稀奇。不過,這頭鬼物剛出世便能連殺四人。萬萬不能再讓它逞凶下去,不然百十年後必成一大禍害。”歸離環望四周,神情異常冷峻。


    “奇怪,女屍哪去了?”趙升低聲自語了一句後,看向黃臉老漢,問道:“那個上吊的女屍如今停在什麽地方?帶我們去看看。”


    歸離聞言,視線也轉向此人。


    “稟...稟大人,屍...屍體前個夜裏突然從院裏失蹤了。”


    黃臉老漢又跪下去了,說話聲音顫顫巍巍,似乎十分害怕大人怪罪下來。


    “咦,難道成活屍了?”


    歸離聽完麵色一喜,馬上雙手一翻,指尖多了一張黃紙符籙。


    他嘴裏念念有詞,繼而劍指一出,符籙上陡然燃起一團火焰,將其燒成飛灰,同時一圈澹澹的金光極速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院子。


    下一秒,四個棺材裏升起了四股灰氣,在金光下煞是顯眼。


    歸離望之,眉頭緊皺,“奇怪,此地竟然沒有那具女屍的屍氣?”


    趙升卻道:“師兄,女屍跑去哪兒或者被什麽高人偷走了,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先除去那頭怨鬼,以免它再禍害別人。”


    “師弟...嗯,師弟言之有理,師兄我見獵心喜,剛才著相了。”


    說罷,歸離袖口一動,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瓷瓶落入手中。


    他念念有詞,運轉靈力灌入瓷瓶裏,隻見瓶口處綻放道道白光,接著從瓶中鑽出一隻三尺高的青黑色人影子。


    人影通體散發著澹澹香火味,一陣陣陰冷氣息從其體內湧出,院中溫度頓時飛快下降,猶如寒霜突降。


    大日當空,此鬼居然不懼日光灼燒。


    趙升一看,立刻意識到這頭鬼物是經天道教秘法祭煉過的靈鬼,


    “天道無上,萬鬼俯首!靈鬼尋蹤,去!”歸離一聲急喝,便見這頭靈鬼在院中飛快遊了一圈後,驟然化作一縷黑煙,飛出院外。


    “師弟,你留在這裏,別動!”


    匆匆撂下一句話後,歸離突然如箭一般竄了出去。


    趙升幾步走出院外,隻來及看到歸離遠去的背影。


    僅僅幾個身形閃爍,他人轉眼間消失在幾裏外的土丘後麵。


    土丘那裏荒草叢生,草叢間隱隱隆起幾個土包,似乎是幾座墳塋。


    趙升眼見追之不及,於是停下腳步。


    突然,他回過頭去,目光如電逼視著黃臉老漢,冷冷質問道:“說!人是怎麽死的?”


    “貴人,俺冤枉啊!人真是上吊死的,俺...俺真不知道屍體怎麽沒了的。俺也納悶呢!”黃臉老漢一臉的委屈冤枉。


    “看來不吃點苦頭,你是不說實話了。”趙升冷冷一笑,兩步走上前,一指頭狠狠戳在老漢胸腹檀中穴以下半寸之處。


    嗷!


    黃臉老漢被一戳,老臉刷白,頓時發出一聲不似人的慘嚎,身體蜷縮成一團疼得滿地打滾。


    短短兩個呼吸,此人汗水雨下,濕透了衣裳,渾身劇烈抽搐著,幾欲昏死過去。


    但他偏偏始終昏迷不了,反而越疼越清醒,猶如在地獄裏煎熬。


    又過了十幾息,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


    趙升一腳踢在老漢風神穴上,解開了暗手。


    “說,人是怎麽死的?屍體又是哪去了?不說實話,小爺讓你生不如死!”


    在他看來,既然本地自古就有初夜權這等荒唐之事,那新媳婦應該不會為這種事情上吊自殺。


    其中必有蹊蹺。


    “大人,小的交待...小的一定交待!那小媳婦真是上吊死的,但俺那該死的莊頭慣有虐人的嗜好。那天確實玩過頭了,小媳婦不堪折磨,才一時想不開,上吊了!”


    “屍體呢?”趙升聲音冷若冰霜。


    “屍體?俺對老天爺發誓,屍體真不是俺們藏起來了,真的是一夜的功夫就沒了。俺們也害怕得很。”


    正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鄒家管事突然一腳踢翻黃臉老漢,氣急敗壞的大聲嗬斥著:“你們該死!鄒家良善仁義的名聲都被你們這幫賤種敗壞了。本地民風淳樸,百姓純善,沒想到會出現這等惡事!你們劉家莊好的很呐。待我回去後稟高老爺,定會治爾等的罪!”


    說罷,鄒管事表情急變,諂媚的衝趙升笑道:“大人您息怒,萬萬不要因為一幫無知蠢貨而動怒。”


    趙升根本不搭理這人,他的目光忽然轉向土丘那邊,眼眸異常幽深,平靜如水。


    這時,歸離剛好轉過土丘,神情欣喜的向這邊急掠過來,手上托著一個漆黑瓷壇,


    “師弟,真是不虛此行!這頭女鬼稟質極佳,祭煉之後又是一頭難得的上等靈鬼。”歸離剛回來,便美滋滋對趙升說道。


    “師兄,我累了!省下的事情,你就看著辦吧。”


    見到師弟有些意興闌珊,歸離暗暗搖頭,“果然原形畢露。小孩子興致來的快,去的更快!竟然一點不關注一頭上等靈鬼的好處。”


    “也好!咱們這就啟程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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