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返程相當緩慢,一來是因為趕著大量的羊駝,二來是因為有些軍士在擔架上,也快不起來。


    蕭成恢複得不錯,隻不過依舊有些咳嗽,但每日跟著軍隊行進三四十裏路還是做得到,朱棡、沐春等人體弱,走十餘裏便疲憊不堪。


    顧正臣讓人抬著朱棡、沐春等人走。


    朱棡抓著擔架的邊緣,試圖坐起來,不甘心地喊道:“讓我走路,我還能走。”


    額頭被人推了下,朱棡倒了下去。


    顧正臣嚴肅地說:“養好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朱棡無奈地躺著,一張臉沒半點高興之色:“先生,我成了累贅。”


    顧正臣摸了摸朱棡的額頭,沒有起熱了,含笑道:“胡說什麽,得了瘧疾誰不躺著,你看看鄧鎮,他個沒良心的都睡著了。還有王良,你看他還在那吃花生。我去,王良,你敢偷吃花生……”


    王良打了個哆嗦,往嘴裏送去,丟下花生殼直搖頭:“我沒吃。”


    “你他娘的張開嘴。”


    “咕咚——”


    “你妹的,我說多少遍了,這是種子,種子!”


    顧正臣拍了下王良的大腿,鬱悶不已。


    王良也沒辦法,人家生病了虛弱躺著睡覺,自己虛弱了就餓得慌,這行軍途中也沒給人自己燒肉吃,能拿出來直接填肚子的,也就這花生了,土豆總不能生吃吧,還有那玉米粒,生吃也不好吃……


    趙海樓眼見王良被欺負,忍不住笑出聲。


    顧正臣當即看了過去:“笑什麽笑,讓你看著他,你倒好給他送花生吃!朱棣,記下來,扣趙海樓一個月糧餉。”


    趙海樓瞪大眼:“不是我送的,是他自己——”


    “我說是你送的!”


    “我抗議。”


    “抗議無效。”


    顧正臣現在很是霸道,都快被瘧疾折騰出心魔了,好不容易有了救治的法子,情況大為好轉,這就等同於心情大起大落,這種情況下,不霸道,那就得暴躁……


    沿海,大本營。


    李景隆一腳踢飛石頭,看著石頭落到河中,鬱悶不已,對鄧鎮抱怨:“你留在這裏也就留下了,說到底本事不夠,可我呢,不過是因為得到的消息最遲,來得最晚,這才導致我錯過了入山……”


    鄧鎮咬牙切齒,我本事不夠?


    你丫的有多少本事?


    梅殷練過一套拳,收功而立,吐納了幾口氣,側身看向李景隆、鄧鎮:“定遠侯說的沒錯,我們是一個集體。在這裏與入山,都是朝著一個目的在努力。”


    李景隆不樂意了:“等下次探索的時候你繼續留下看船。”


    梅殷瞠目。


    這個玩笑可開不得,留在海邊的日子可不好過,整日吃吃喝喝啥也幹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盼著。


    想一想人家都在冒險,自己就在這看海了,回了大明如何吹噓,如何給父輩、晚輩講故事,總不能說,當年我留下看船了吧……


    鐺鐺——


    一陣銅鑼聲從東麵山穀裏傳了出來。


    李景隆來了精神,喊道:“是不是先生回來了?”


    湯鼎、梅殷、梅鴻等人快速聚集在一起,一群人朝著東麵前進,準備迎接。


    旗艦上。


    羅貫中站在船舷側看了看,聽這銅鑼聲,想來是山中有人出來了。


    徐允恭、趙海樓帶人進山的日子是五月十九日,眼下已經是七月二十二日,入山兩個多月了,算算日子,顧正臣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湯鼎、李景隆等人穿過了北麵的山林,在一處山坡裏等待著,一張張臉上洋溢著笑意。


    終於,終於回來了!


    湯鼎言道:“這次應該是滿載而歸吧?”


    梅鴻堅定地回道:“定遠侯親自帶隊,不可能找不到庫斯科。隻要找到庫斯科,那一定可以帶來大量的土豆。”


    李景隆沒有絲毫懷疑:“這世上沒有先生認定而做不成的事!”


    梅殷沒說話,拿著望遠鏡審視著遠處山穀,突然間,一道道身影出現在了眸子裏,當看清楚來人的模樣時,梅殷手一哆嗦,不安地說:“情況好像不太妙。”


    “怎麽了?”


    李景隆搶走梅殷手中的望遠鏡,臉色陡然一變,喊道:“湯鼎,快去,命令全軍集結!”


    湯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剛接過李景隆手中的望遠鏡,就看到李景隆已經向東跑了出去,拿著望遠鏡看了一眼,心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席卷全身。


    望遠鏡中,是二十幾個極狼狽不堪的人,衣襟破破爛爛,頭發也披散著,臉上有不少泥汙,他們在跑,驚慌失措地跑!


    而為首之人,是林白帆!


    林白帆是什麽人?


    他不是顧正臣的親衛,而是定遠侯府的人,是顧正臣的人,他可以說比親衛還親衛,林白帆全家與定遠侯全家綁在了一起,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無論是征戰,還是為官,無論是遠航還是探索,林白帆始終都在顧正臣身邊,幾乎沒有離開過。可這一次,他離開了顧正臣,狼狽不堪地跑了回來,包括他身後的人,也是如此狼狽!


    湯鼎渾身有些發冷。


    難不成說山中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導致太多人,包括顧正臣、朱棣、沐春等人在內,全都折在了那裏,隻剩下了這二十幾個人逃亡了出來?


    “陳何懼、林山南,命令所有軍士集結!”


    湯鼎聲音有些顫。


    陳何懼等人剛想領命,卻被梅鴻攔了下來。


    梅鴻鎮定地說:“沒有任何人可以讓定遠侯狼狽不堪,更不可能有人讓定遠侯折損到隻剩下幾十個人跑回來。這個時候不適合召集全軍,應該先問問林白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相對於湯鼎、李景隆、梅殷等人,梅鴻更知道顧正臣是何等的強大。


    顧正臣手裏的兵力足足有七千多人,這可不是一股小力量,即便是被五十萬土著給圍了,梅鴻也相信,顧正臣能帶人殺穿了回來。能將顧正臣逼迫到絕境中的人,梅鴻不知道有沒有出生,至少這些年,沒一個人能做到,無論是戰場還是官場!


    湯鼎猶豫了下,安排道:“那就先調一千人,攜火器警戒。”


    這次梅鴻沒有反對。


    林白帆看到了李景隆、梅殷等人,隔著二三百步就招手喊道:“快點,喊船醫,十萬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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