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縣,縣衙。


    朱橚伏在大堂的桌案上,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這才問道:“今日如何?”


    周生契看著憔悴的朱橚,遞上了一張紙:“城內安全,沒有再生一例,這已經是第二十七天了,基本可以判定,這場天花劫已經結束了。”


    朱橚搖了搖頭,堅持道:“大意不得,再來一次全城消殺,另外每家每戶,都務必告知,天花病人生前穿過的衣物、用過的被褥,用過的器具必須銷毀,其生活過的房間,也必須噴灑酒精,並貼上封條,兩個月內,不準任何人進入。”


    周生契領命。


    慶元縣封鎖了五十多天了,沒有一個人出城過,但進入城池的人卻多了百餘人,這些人是格物學院醫學院與女醫學院的弟子。


    在朱橚、祁大輔、陳以誠等人進入慶元縣不久,知縣吳一川被天花折磨得痛不欲生,羅笙更是不幸,這個格物學院出來的弟子,堅持了七日之後,終沒有熬過去死在了縣衙,典史**山也隨之而去……


    縣衙官吏衙役紛紛倒下,朱橚等人強撐,一個人當五個人用,幾乎是不眠不休,維持著一座城。


    可十幾個人,既要巡管街道,查看百姓是否有急,又要熬藥照顧病患,還要負責做飯,根本就做不過來,就在朱橚等人苦苦支撐,實在抗不下去時,周生契帶百餘人趕到慶元縣。


    這是第二批接種牛痘之人,而這些人的到來,終於讓這座城看到了希望。


    一次又一次消毒,一次又一次告知百姓注意防護,終實現了全城內連續二十七日再無天花病患,而相應地,救治也開始收尾。


    慶元天花,患病七百二十五人,死一百八十七人,兩成半的人沒扛過來。


    這個數字,著實令人畏怕發冷。


    可話說回來,這已經是最好最好的結果了。


    若不是慶元縣衙應對得當,若不是朱橚帶人趕來,若不是周生契等後續人員趕來,這慶元城天花肆虐之下,不知要死幾千人。


    祁大輔匆匆走入大堂,對朱橚道:“剛剛收到城外傳來的消息,說定遠侯的船隊過了寧波市舶司,已在返京途中。”


    朱橚豁然起身:“先生回來了!”


    祁大輔咧嘴:“王爺,我們做到了!”


    朱橚重重點頭。


    做到了!


    第一批種牛痘的人,每日都與天花病患打交道,可至今,沒有一個染上天花的。包括後來趕過來的周生契等人,他們也沒有得天花。


    牛痘,成功了!


    朱橚走出大堂,仰頭看向北方長空,沉聲道:“先生,你會為弟子的所作所為感到驕傲吧?”


    驕傲!


    顧正臣很驕傲,朱橚不僅學醫,掌握了一定醫術與大量藥方,還有著崇高的醫德,有敢於犧牲自我,去拯救世人的悲憫之心。


    這樣的弟子,如何能不驕傲?


    聽過朱標、朱棡的講述,顧正臣鬆了口氣:“控製住了就好。”


    朱標看著顧正臣,輕聲道:“考慮到地方上已經出了天花,加上種牛痘的效果得到了證明,父皇決定近日給皇室子弟與定遠侯府全部種上牛痘。現在的奶牛場裏,牛痘還是夠不少人接種。”


    顧正臣看了看一旁玩鬧的朱雄英、朱濟熺與顧治平,點了點頭:“早點接種吧,免得夜長夢多。若是可以,今日便可接種。”


    朱標有些驚訝:“如此急切嗎?”


    顧正臣反問:“殿下,事關性命的事如何能拖延?”


    朱標明白了:“孤這就安排人取牛痘登門。”


    顧正臣微微點頭,對呂常言吩咐道:“告訴後院,除了小兒子之外,其他孩子都抱出來,讓母親、嶽父、張希婉他們也都來。還有蕭成、林白帆,對了,沐春、沐晟、馬三寶也喊來……”


    格物學院代堂長唐大帆、機械工程院院長馬直、醫學院院長趙臻等人正有許多事想要登門,隻是顧正臣剛回來,正歡聚一堂,樂享天倫時上門很是不合適,原想等幾日,現在顧正臣要全家接種牛痘,便抓住了機會,一起上門。


    準備妥當。


    朱標露出了胳膊,對趙臻說:“孤先來吧。”


    趙臻有些為難。


    太子可不比其他人,這會又沒皇帝旨意,隻憑太子自願,這合適嗎?


    顧正臣看出了趙臻的顧慮,言道:“種牛痘百餘人,你們也觀察了他們的症狀,不過是起熱幾日便痊愈了。既是如此,那就沒什麽顧慮,別說今日太子要種牛痘,改日陛下、皇後也要種上。”


    趙臻放心下來。


    醫學院畢竟有了種痘經驗,加上朱橚、祁大輔、周生契等人活蹦亂跳,人在天花城裏還沒染上天花,這些消息都送到了金陵。


    能防天花,沒後遺症,不必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就是疼——


    畢竟是割破肉啊,還不是一刀……


    如果不是朱雄英、顧治平這幾個小子看著,顧正臣估計能齜牙咧嘴罵幾句,沒辦法,朱標都能雲淡風輕,自己一個風裏來雨裏去的水師將官更不能丟了臉麵。


    種痘之後,顧正臣還不忘鼓勵朱雄英、顧治平等人:“一個個都是男子漢,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傷口加在身上,那也要勇敢麵對。”


    朱雄英被忽悠了,挨了兩刀子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緊咬牙關,眼淚奪眶而出,卻沒有出聲。


    朱標很是欣慰,兒子是個硬氣的。


    顧治平疼得直吸氣,也沒吭聲。


    朱濟熺直接放聲嚎叫起來,朱棡氣得直跳腳,指著朱濟熺就罵了起來:“老子都不怕疼,你怕什麽,還是抽得少,回府之後,少不了一頓揍!”


    聽完這話,朱濟熺哭得更傷心了,前路無光啊。


    張希婉心疼大兒子,更心疼小兒子,看著顧正臣,輕聲道:“孩子還小,要不長大了再接種?”


    顧正臣搖頭,堅持道:“萬一天花來到金陵,它可不會管孩子是不是還小。隻要孩子超過六個月,就能接種,現在吃點苦頭,不是壞事。”


    林誠意抱著閨女,很想說女孩子家若是種了牛痘不好看,可看到顧正臣那雙不容商議的目光,隻好低下了頭。


    大人,孩子,一並接種,然後一起發病……


    「天花在古代的死亡率是30%——50%,文中寫的是25%,權當救治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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