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爽朗的笑聲推開了門,都指揮使王臻邁著外八字步,一臉笑意地走來,對韓宜可道:“好消息啊,好消息。”


    韓宜可皺眉,拿起文書晃了晃:“這消息是不是傳得太快了。”


    王臻愣了下,旋即道:“怎麽,靖海侯還給布政使司發了文書?”


    “靖海侯?”


    這下輪到韓宜可、閻鈍疑惑了。


    閻鈍反問:“難道不是因為多發六個月俸祿的事?”


    “啥?”


    王臻頓時激動起來。


    多發六個月俸祿?


    啥情況,我咋不知道,這麽大的消息,你們為啥不通知?


    韓宜可瞪了一眼閻鈍,這多出來的六個月俸祿八字還沒一撇呢,墨都沒研好,再說了,想拿到也不容易,何況還是一年之後的事。


    閻鈍也知道自己錯了,低著頭站到一旁不說話。


    韓宜可沉穩地看著王臻,詢問道:“靖海侯有什麽消息送來?”


    王臻忍住六個月俸祿的事,心情大好地說:“靖海侯在南日山島,將曾經犯下東莞血案的倭寇殺了個幹淨!一個沒留,腦袋全都被砍了下來,說要帶到廣州來。”


    “當真?”


    韓宜可急切地問。


    王臻重重點頭:“應該不會有錯,不過——”


    “不過什麽?”


    韓宜可不安起來。


    王臻想了想,皺眉說:“送文書的人說,靖海侯南下多日,按理說早就應該抵達廣州,隻是不知為何,靖海侯的船還沒到。”


    這看似很不合理,畢竟走船送文書更快,似乎沒必要安排人專門從路上送一份文書到廣州。歸根到底,這樣做還是兩個考慮:


    一是擔心走海遇到風暴,耽誤日期。


    二來走海雖然快,但那是福州到廣州,中間是海,但走陸路,從福州到廣州,中間是一個個府州縣,送信之人可以將斬殺倭寇的消息傳遞至沿線百姓,讓百姓知道這麽一回事,擴大消息傳播範圍。


    韓宜可吃驚地看著王臻:“可派人找尋了?”


    王臻點頭:“正在找尋,沒聽聞這幾日有龍吸水過境。”


    韓宜可走出來,憂慮重重:“靖海侯殺了倭寇,這首要之事便應該去東莞,若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之事,那就是被更重要的事耽誤了。隻是,還有什麽事大過此事?”


    王臻也是不知,壓下此事,詢問道:“你們剛剛說的六個月俸祿——”


    韓宜可將公文直接交給了王臻。


    這事與都指揮使司、按察使司都有關係,不是僅僅關係布政使司,畢竟衛所軍士也是有權找信訪司告狀的,軍營裏不是沒有冤死的兵。


    王臻看過之後,咬牙道:“我們可一個個都很窮苦,朝廷難得發一次獎勵,若是誰給咱弄泡湯了,咱可饒不過他!這番話,麻煩韓布政使告訴下麵的知府、知縣!”


    就在幾人說話時,按察使隨為也走了進來,看著氣氛不對勁,趕忙問道:“為何愣在這裏,靖海侯、航海侯已經出現在外海了,難道我們不應該去迎接下嗎?”


    “來了?”


    王臻、韓宜可異口同聲。


    東莞,墳場。


    這一次來的官員很多,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每個衙署都來了不下二十人,甚至連知府道同等人也來了。


    兩個侯爵,加上一行省三司等高官,完成了一次官方正式的祭奠,破天荒地給了禮樂。


    隻不過,官府的禮樂不能用在百姓身上,吳禎采取了某種變通,以水師勝利的禮樂用在了裏麵。


    浴火而死的女子,被立下了碑。


    隻不過,有些碑沒有名字,但這裏,記錄了她們的勇氣與忠貞,記錄了她們的剛烈與純潔。


    無論如何,東莞血案之下的百姓可以安息了。


    將倭寇的腦袋,一顆顆摁在地麵之上,密密麻麻一排,清一色臉朝下,後腦勺朝天。


    讓他們,永遠在這裏謝罪。


    兩艘蒸汽機船在大海之上全速前進,在熟悉的海道裏晝夜行進。


    五日之後,吳禎、張赫的聯名文書便送至金陵。


    武英殿。


    朱元璋看過文書之後,當即召見了徐達、馮勝、李文忠等人,將文書丟在禦案上,冷笑一聲:“都看看吧。”


    徐達上前,將文書拿走。


    幾人湊到一起,看過之後都沉默了。


    朱元璋有些疑惑,看向徐達、馮勝等人:“前些日子裏,你們一個個不是上書,想要征討遼東,爭取早日解決了納哈出,斷去元廷一條臂膀嗎?怎麽,一遇到安南之事,就沒人說話了?”


    徐達看了看朱元璋的神情,聽著其語氣,走出來道:“陛下,安南的事,召見我們——似乎不合適吧?”


    “為何?”


    朱元璋反問。


    徐達歎了口氣:“要動安南,東南水師足夠了。製蓬峨帶著萬餘人,就能三次打下升龍城,東南水師兵力可不下三萬,還有眾多火器,不是臣自誇,小看了安南,隻要陛下給旨意,吳禎也罷,張赫也好,升龍城都可以走一遭。”


    馮勝、李文忠等人點頭。


    安南在南洋屬於大國,但在大明這裏,還算不上什麽,屬於小孩那桌的。


    再說了,現在朝廷正在積極擴充水師,太倉水師營地都開始圈地,不少在外的水師將士家眷都開始遷往太倉了。一開始以為這個動作隻是為了方便水師調度與管理,現在看來,皇帝下的也是一盤大棋,早就有所籌謀。


    徐達自認為不善水戰,指揮幾艘船拚個命沒問題,但大水師作戰、水師與軍卒的配合,把握不好,甚至都不知道寶船現在到底是什麽戰力,大福船能擔當什麽樣的任務。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朝廷允許在廣西或雲南進兵安南,否則沒自己,也沒馮勝、李文忠等人上場的機會。隻是一旦那樣做,那就不是敲打敲打安南,打個升龍城那麽簡單,而是滅國之戰,是徹底占領了。


    安南怎麽說也是大明藩屬國,將藩屬國吞並,估計朝廷因為這件事,還做不到這種程度。


    朱元璋敲了敲桌案,緩緩地說:“朕聽聞,安南國王自稱為皇帝,有這麽一回事嗎?”


    徐達、李文忠等人眼神一亮。


    難不成,要來場大的?


    李文忠當即走出,喊道:“確有此事!”


    朱元璋嗬嗬冷笑兩聲,站起身來,威嚴地說道:“身為大明藩屬國,區區一個國王,也敢自稱為皇帝,當真是膽大妄為!擬旨吧,昭告天下,曆數安南罪狀,將安南剔除出大明藩屬國序列,不準安南朝貢,亦不準安南任何船隻——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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