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船?


    朱棡的眼神中透著渴望,急切地問:“先生的意思是,蒸汽機船可以進入南洋了?”


    顧正臣含笑:“你也知道,蒸汽機寶船已經成了,雖然過程中出了不少問題,可我相信這麽久過去了,格物學院的人一定解決了問題。蒸汽機寶船是時候走一走南洋,經曆波濤考驗了。”


    朱棡深以為然。


    蒸汽機船說到底是為了跨越大海,前往未知的遙遠的美洲弄新農作物,隻留在長江或海邊撲騰、測試怎麽都不夠,這個時候就應該拉到大海深處,好好測試測試。


    問題還是早點暴露出來的好,大不了劃船回大明,可若是問題出現在去美洲的半路,那劃船——累死人都夠嗆能回來。雖說打戧也能走船,可那樣一來鬼知道會耽誤多長時間,誰也不想出航一次三五年之久。


    蕭成走了進來,言道:“永嘉侯帶了他的護衛出了侯府,朝著南澳內港方向而來。”


    朱棡對顧正臣道:“一定是楊田失蹤讓他坐立不安,這是過來找先生要人來了。”


    “讓他來吧。”顧正臣思索了下,說過之後,緊接著對朱棡道:“這說明楊田知道許多事,要抓緊了。”


    朱棡答應下來,起身而去。


    蕭成見朱棡離開,低聲對顧正臣道:“若是皇帝知道這裏的事,你如何自處?”


    顧正臣背著手,神情悵然:“這與我有何關係,綁走楊田的是晉王又不是我,陛下就算是知道了,也怪不到我身上來。蕭成,別怪我用的手段與計謀下作,這裏是廣州,沒有非常手段,解決不了問題。畢竟,我不是這裏的都指揮使,也不是這裏的布政使,我隻是看不慣百姓苦難的過路之人!”


    不合規手段!


    甚至是在用不法的手段來做事!


    這確實不太符合顧正臣一向的風格,可沒有辦法,要解決廣州百姓的苦難,就隻能快刀斬亂麻,讓朱亮祖離開這裏。而通過合法、合理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撬不開鐵板一塊、利益結塊的廣州官場!


    顧正臣不能一直留在這裏,需要辦的事還有很多,隻能用不法的程序去對抗不法的現實!


    隻不過顧正臣為了避免惹火上身,拉了朱棡頂包罷了,哪怕是事情暴露出來,官員彈劾朱棡胡來,那也不能說是顧正臣的錯。反正朱棡不是太子,挨幾頓訓斥他還是皇子,還是晉王……


    朱亮祖來了,戴了個方帽遮住了頭頂的傷,手中還握著一張硬弓,身後背著箭壺,見到顧正臣也不回禮,徑直走過去坐了下來,暼了一眼出現在顧正臣身旁的嚴桑桑,冷冷地說:“顧正臣,我知道是你做的,將楊田交回來,我們兩個還可以化幹戈為玉帛!否則,她——擋不住我的箭!”


    嚴桑桑剛想說話,一旁的蕭成便笑出聲來:“永嘉侯若是在這裏威脅定遠侯的話,試試我能不能擋一擋你的箭?”


    朱亮祖看向蕭成,眉頭緊鎖,旋即挑了下眉頭:“之前在侯府之外見你時便覺得有些眼熟,現在想想,你就是開平王身邊的那個蕭成吧?我記得你!”


    蕭成站在朱亮祖與顧正臣之間,平靜地說:“永嘉侯記性不錯,陛下交給我一個任務,那就是不擇手段、不惜代價,護定遠侯周全。隻要蕭某不死,那就休想傷他!”


    朱亮祖臉色一沉,但也沒說什麽。


    常遇春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真正的悍勇無雙,衝鋒陷陣更是玩命,首當其衝,無往不勝,而他手底下的人,大部都像常遇春,打起來直接玩命,為了達到目的,十幾騎都敢衝殺到敵營深處。


    惹了蕭成,這事還真不好辦,尤其是見識過蕭成的強悍之後。


    顧正臣拉了拉嚴桑桑,然後對蕭成道:“你們下去吧。”


    拿什麽弓箭,裝什麽威脅,全都是虛張聲勢,朱亮祖若是敢對自己下死手,那必須先做好九族消消樂的準備。


    嚴桑桑很是擔憂地看著顧正臣,顧正臣微微點頭:“放心吧。”


    待蕭成、嚴桑桑離開之後,顧正臣坐了下來。


    朱亮祖冷冷盯著顧正臣:“事不能做絕了,楊田是我的人,放了他,我這就寫文書給朝廷,請陛下將我調回金陵。”


    顧正臣微微皺眉:“永嘉侯說這些我就不太明白了,楊田是何許人,與我何幹?”


    朱亮祖豁然起身:“是你抓了他!別不承認!”


    顧正臣抬手:“我可以以定遠侯的名義發誓,我沒見過楊田,更沒有抓楊田。永嘉侯是不是找錯人了?”


    朱亮祖看著一臉真誠的顧正臣,有些恍惚:“不是你抓的?”


    顧正臣搖頭否認。


    確實不是自己,是朱棡做的。


    朱亮祖有些心慌,似乎楊田失蹤的時候顧正臣在鎮海樓吃飯,那動手的人會是誰?


    該不會是晉王吧?


    朱亮祖打了個哆嗦。


    娘的,若真落晉王手裏,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可這事又不能去找晉王討要,無憑無據,萬一構成誣陷,晉王一生氣跑回家找他爹去……


    朱亮祖又坐了下來,明白這背後的一切症結都在顧正臣身上,不甘心地低下頭:“你想怎樣?”


    顧正臣擺了擺手:“永嘉侯,顧某隻是臨停廣州港,隻打算料理完市舶司的事後便返回金陵。”


    朱亮祖將手伸向茶碗,抓在手中:“顧正臣,直說吧,你到底想怎樣,當真要將我逼上絕路不成?我可是開國侯,這些年來在廣州是跋扈了一些,可罪不至死!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啊。”


    顧正臣抬手,一枚銅錢出現在手中,在手指之間不斷翻動著,輕聲道:“你是開國侯,經曆過開國戰爭,知道元末死了多少人,知道百姓生活有多難。他們盼著掀翻暴元,盼著光明降臨!可大明開國十三年了,光明在哪裏?永嘉侯在鎮海樓裏享受珍饈美人時,可曾想過百姓饑死的滋味!”


    朱亮祖哼了聲:“草民就是這樣的命!”


    顧正臣猛地握住銅錢,厲聲道:“不要忘了,陛下曾經也是你口中的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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