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如今要做什麽,桑榆心知肚明,而李勳想做什麽,桑榆更是心如明鏡。


    說起來還真是可笑,李朔幫著李勳坐上皇位,平雍王平大梁平夜印平秦家林家,最後卻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真讓人覺得心寒。


    做了那麽多,無非隻是想保全自身,最後求得一心人罷了!


    可臨了,還是沒能如願。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經羽翼豐滿,再也不需要仰人鼻息。


    他生殺在握,隻想讓所有知道自己黑曆史,乃至於幫過自己的人,都死無全屍。唯有如此,來日史書工筆,他才能正己身,能流傳千古而不受人病垢。


    回到梅苑,桑榆也隻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梅花樹下,饒是月娘來了,她都沒能回過神來。


    “少主。”月娘低低的喊了一聲。


    桑榆抬頭看她,麵上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淡淡然的應了一句,“說吧!”


    “主上吩咐,少主與晉王殿下應允的事情,還望少主莫要食言。”月娘俯首。


    “回去告訴慕守業,答應他的事情,我們定然會做到。但前提是,他得先做到他自己答應的。”桑榆起身。


    月娘行了禮,“是!”瞧著桑榆的背影,月娘張了張嘴,“少主……”


    “還有事?”她站住腳步。


    月娘低問,“少主真的想好了?晉王殿下的婚事,如今滿城皆知,那沐雨珊之前與少主……”


    “不必你來操心,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置。”桑榆關上房門。


    月娘輕歎,也不知還能說點什麽。


    這程來鳳交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禍??而自己這條命,是否真的能保全??


    程來鳳,終也隻是一枚棋子罷了!


    這件事,還是得交給李朔來安排,得安排得妥妥當當才是!


    夜裏的時候,李朔悄悄的帶著桑榆去看孩子。


    兩個奶娃娃如今咿咿呀呀的,養得白白胖胖的,真當是越發的可愛。等著京城事罷,便再也無需分開,彼時一家四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比什麽榮華富貴都強。


    李朔輕輕擁著她,“我很感恩,上蒼把你還給我,還賜給我這兩個小東西,老天爺真的待我不薄。”


    桑榆翻個白眼,“出去說。”


    免得吵著孩子睡覺。


    月籠河堤,李朔牽著她的手,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拉得頎長。


    “很快就會解決。”李朔說。


    桑榆點點頭,“程來鳳的事情安排好了?”


    李朔笑了笑,“你說話,我辦事,何時教你失望?”


    “是了是了,就你最厲害。”她翻個白眼,笑得如花綻放,“李朔,你說要是能這樣走下去,走一輩子多好?”


    “這就滿足了?”李朔蹙眉。


    桑榆別過視線看他,“那你還想怎樣?”


    他徐徐蹲下身子,“上來!爺背著你走。”


    “我還沒那麽矯情。”她捂著嘴笑,眼睛裏蓄滿了淚光。


    良久之後,她還是趴在了他的脊背上,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圈著他的脖頸,將頭歪在他的肩上。心跳相抵,那樣的感覺真不是能用言語說清楚的。


    “什麽時候困了就說一聲,夜裏冷,別在背上睡著了。”他細心的叮囑。


    困了,就背回家去睡。


    自己的媳婦,自己疼。


    桑榆點點頭,“真希望這條路,一輩子沒有邊兒。”


    “身上的傷,還疼嗎?”走著走著,他啞著嗓子問了一句。


    她噗嗤笑出聲來,“還是沒忍住?終是問了。”


    “如何?”他問。


    “慕守業隻是想讓我受傷,又不是要我性命,怎麽可能下狠手。就是下刀子的手法很巧,出血不多,傷口也不深,但就是疼。”她笑著說。


    卻聽得他心肝直顫,“那現在,這樣趴著會不會疼?”


    “因為你的背是暖的,所以不會疼。”她伸手摸著他的耳垂,笑聲悅耳,“李朔,你怕嗎?”


    “怕!”他點頭,“恨不能那一刀是戳在我身上,代你受過。”


    她閉上眼睛,“信你。”


    回梅苑的時候,她真的睡著了,左不過不是趴在他背上睡的,而是被他抱回來的。


    怎麽舍得讓她在自己的背上睡受凍,這麽冷的天,該將她暖在心窩裏才是。


    桑榆睡得很沉,或者說,因為是他,所以她毫無顧忌,沒有半點可防備。人與人之間達到這樣的信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桑榆睡得很熟,李朔小心的為她掖好被角。


    你有沒有試過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於是在她睡著之後偷偷的看她。明知道這人已經是自己的,卻還是在默默的竊喜著,上蒼給了你這樣一個人作為你的肋骨而存在?


    恨不能將她揉碎了,放在自己的心窩裏,又怕她會因為自己的緊張而激動,將你當成瘋子。


    桑榆於他,便是這樣的小竊喜。


    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上蒼給予的恩賜,便是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


    分開了太久,他便有些舍不得睡,就這麽坐在床邊盯著自己的小嬌妻,視線不敢挪動分毫。


    合上房門,走出了房間。


    延辛在外頭候著,“王爺?”


    李朔刻意的走開一段距離,確信不會吵到桑榆睡覺,這才吭聲道,“如何?”


    “業已辦妥,明兒宮門落鑰之後。”延辛行禮。


    李朔點點頭。


    延辛又道,“隻不過王爺……太後娘娘那頭,似乎有些動靜,卑職聽說太後娘娘想見一見夫人。”


    “見又何妨?”李朔輕歎一聲坐定,“想來李勳也是樂於見成的。”


    延辛頷首,“這倒是。”


    “終是,走到了這一日。”李朔苦笑兩聲。


    “王爺,真的要放下一切嗎?”延辛還是有些遲疑,“王爺千辛萬苦打下這大齊的天下,扶著皇上登基,力排眾議。如今,隻要王爺……”


    “一呼百應是嗎?”李朔接過話茬。


    “爺5;151121779088459若是想一呼百應,當初就不必將皇位給李勳了。”李朔起身,“我的天下早已得到,如今這兵荒馬亂,還是還給李勳吧!我不適合當皇帝,沒那份爾虞我詐之心。”


    他抬頭望著延辛,如釋重負的笑著,“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能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還得各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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