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在睜開眼後的第一反應不是閃避拍過來的那隻手掌,而是選擇了徹底放棄防禦,意圖兩敗俱傷。


    若千尺躲開,他自然能化解這次危機,若不躲,他也有信心就算受了再重的傷,隻要沒有立即身死便能複原。


    他手中的黑蓮僅僅是旋轉就能讓空間破碎,難以想象一旦徹底施展開,會有多麽恐怖的威能。


    王河山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見到眼前這幕後大喝一聲,隨後身體陡然消失。


    “快躲!”


    千尺神色平靜,沒有因為王河山的話而做出任何動搖,手掌依舊朝著地麵上的黑袍拍了過去。


    修行者無論是身體內的血脈還是體外的肌膚,都要比尋常的凡人要好上許多,更何況是千尺這種站在巔峰的人物。


    這隻手掌很大,因為常年握著禪杖的緣故,所以掌心長了一層極厚的老繭。


    他的手背上原本皮膚光滑,根本看不出來是活了數百年的一個老人的手,可現在已經開始生起了皺紋,印上了幾個黑褐色的斑點。


    這等於是傳達出了一個信息,他真的快老死了。


    ...


    快死終究還沒是沒有死,隻要沒死,那麽誰也不敢輕視他,就算是大法師也不行。


    千尺的左手中,有無數濃鬱的金光,如翻湧的江水一般的力量,衝入了他的體內,緊接著又出現在他的右手掌心。


    下一刻,他掌心便亮起一道光芒,瞬間就變得比太陽還要刺眼。


    這道光芒呈金色球形,被千尺抓在手中,朝著黑袍的胸口處按了下去。


    黑袍終究是估錯了千尺的決心,他不知道,千尺自從踏入黑棋中起,便沒有再打算活著出去。


    但前提是黑袍與鐵金剛必須死。


    事已至此,就算兩人誰生出了退意都來不及,這已經無關誰怕不怕死的問題,而是退後一步,必死無疑。


    這個時候,黑袍手中的那朵黑色的蓮花終於停止了旋轉。


    蓮花花瓣有三十二,瓣瓣花開。


    黑袍抬手,迎向了眼前那團仿佛是縮小無數倍後的太陽一般的光。


    ...


    賢一依舊蹲在地上看著那顆棋子,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要比第一次上私塾的學生都要認真。


    可棋子還是棋子,除了要更加黑一些,還多了一條劃痕以外,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紅衣皺眉,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唐君墨也連忙蹲下來,開口問道:“師兄,你發現什麽了?”


    “當然有大發現。”賢一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豐富,既有興奮和得意,還帶著十分惋惜的心痛。


    賢一指著地上的棋子,有指著唐君墨腰間,說道:“你還不知道嗎?”


    唐君墨茫然,問道:“怎麽了?知道什麽?”


    “這棋子裏麵自然有一個世界,連人都能跑進去,肯定也能放東西。”賢一說道:“你想啊,你一個布袋才你能裝多少,就能賣出去百萬兩銀子,那這黑棋還不是無價之寶?”


    說完後賢一又歎息一聲,搖頭說道:“可惜了,東西不是我的,也沒辦法拿去賣啊。”


    唐君墨瞪大眼睛,被賢一的這種新奇想法感到震驚,吞吐說道:“這,這種神物,師兄你居然想著賣錢?”


    “那倒不是,我...”


    賢一話還沒說完,便被紅衣打斷,他偏過頭去,恰好看見了一道譏笑的眼神。


    “大長老乃何等人物,當然能強行破開棋子的結界。”紅衣嘲諷般笑了笑,說道:“你不行。”


    作為一個男人最恨的事情就是被別人評論不行這兩個字,賢一雖然不太懂這其中的道理,可他好歹也是滿了十六歲的人,當然是大怒。


    可他剛要張嘴回擊,就硬生生的將要說出的話吞回了腹中。


    紅衣要去找紅果葉,隻有賢一才能帶著她去,那這便是有求於人。


    所以賢一不跟常人一般懼怕紅衣,他閉口不言是另有原因。


    他們四周全是雜草和幽暗的樹林,要艱難的仔細打量,才能分辨出腳下是一條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泥路,先前的幾滴血漬就是在這裏發現。


    今夜本來是沒有什麽月光,直到王河山在片刻之前出現,揮掌劈向黑棋的聲勢,擊散了天空上的烏雲,露出了銀月。


    現在有月光了,但周圍的樹林依舊顯得陰暗而猙獰。


    一個看上去跟賢一年齡相仿的少年,出現在賢一的身前。


    賢一額上迅速蒙上了一層汗珠,然後滑了下來,滴在石灰上。


    他咽了咽口水,抬起頭看見一個滿頭白色長發的人。


    這個人長的很高大,從賢一蹲著的視線往上望去,那就顯得更加高大,像是一座小山峰一般。


    在這種無人的恐怖森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站在麵前,在雜史怪談裏麵這絕對是撞見了鬼魂才會有的場景。


    賢一能感受到這人的生命氣息,知道他不是鬼。


    但他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連他們三人都沒有半點察覺?


    王雪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顆棋子,又望著賢一,問道:“請問,知道道明寺怎麽走嗎?我一個人不熟悉,迷路了。”


    他的態度很溫和,語氣很緩慢,容易給人一種十分舒心的感覺,不由自主要放下警惕。


    但這一句落在賢一耳中,卻不知為何,覺得無比寒冷。


    可這種寒冷沒有半點假裝和做作的意味在裏麵,反而很自然,就像唐君墨說我有錢,仁生對人微笑一樣自然。


    仿佛這個人本來就是一座冰山。


    賢一想站起身來,可大腿已經麻木了無法用力,他想偏過頭去看看紅衣和唐君墨的反應,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脖子都在發酸,也不能動彈。


    唐君墨沒有說話,紅衣也沒有說話。


    “倒是我唐突了。”


    王雪峰有些僵硬的行了一禮,像是很不習慣這個動作,接著解釋說道:“我聽聞道明寺是佛門聖地,所以一直想去看看,兩位小師傅看樣子應該知道在哪,還希望能為我指路。”


    王雪峰確實很想去道明寺。


    賢一低著頭,可他能感覺到男子眼中的真切和渴望,不像是作假。


    他便抬起手,指著身後說道:“往這邊走,不要走岔路,一直走就能走到長安城,晚上道明寺不開門,你可以到城裏麵找個客棧休息一晚上。”


    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好,謝謝。”


    說完後他便與賢一擦過,緩緩朝著東麵走了去。


    賢一剛鬆一口氣,發現身後踩在石屑和枯草上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怎麽了,還有事嗎?”賢一沒有回頭,開口說道。


    王雪峰沒有說話,照著在書上看到的方式,轉身作揖行了一禮,再朝著林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賢一伸手在臉上揉了揉,才發現身體上的僵硬和麻木感已經徹底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他站起身看見唐君墨的衣袍也緊緊貼在身上,看樣子也已經渾身濕透,在之前短短的數個呼吸時間內,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壓力。


    這種壓力無形,不可觸摸,但又真實存在,比一塊巨大的岩石碼放在胸口還要難受。


    紅衣的臉色罕見的出現了凝重,看著先前那人站立的地方,沉默不語。


    一時間場間變得寂靜無聲,現在還是二月初春的季節,連蟬都不肯發出一聲叫喚。


    “這個人好可怕,到底是誰?”賢一率先打破了沉寂,開口問道。


    唐君墨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後嚴肅說道:“看外貌,應該是我們這一輩的人,但地榜和我所知的那些隱藏的宗門天才,都沒有這麽一號人物。”


    賢一試探問道:“天榜?”


    唐君墨搖頭,說道:“單憑一己之力,便能壓製我們三人徹底沒有還手之力,恐怕最少也要排在天榜前十的高手才能做到,但也沒有這個人。”


    說完這句話後,唐君墨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張大嘴卻說不出話來。


    賢一也想到了那個可能,臉色無比難看。


    “是他。”這個時候,紅衣開口說道:“他釋放出的威壓,比我在我兄長身上感應到的還要強大,這種層次的強者不可能是無名之輩,隻剩下這種可能。”


    紅衣接著說道:“更重要的是我聽兄長說過,那個人也是一頭白發。”


    賢一當然知道紅衣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唐君墨先前說天榜上沒有這個人物,是因為他自動忽略了排在第一的那個怪物。


    那人不知姓名,不知手段,隻知道來自天秦。


    十餘年前他第一次出手,沒有用出任何招數,隻出了一掌,便將當時的天榜第一擊敗並取而代之,從此在後來的這些年裏麵,一直占據著這個位置。


    賢一見過紅果葉,知道在那個時候紅果葉便是達到了半步主宰的境界,那麽十餘年過後,比他還要強大的天榜第一,會強大到什麽程度?


    當下賢一便說道:“你們在這看著,我馬上回寺裏告訴師傅。”


    誰知唐君墨伸手將他攔住,說道:“寺裏不會出現問題,路上你要是被他發現,恐怕會有大麻煩。”


    賢一打算反駁時,紅衣的聲音響起。


    “現在最重要的是看好棋子,大長老和國師都在裏麵,不能出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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