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噬山鼠來說,嚼食一根人類的手臂和喝水一樣簡單。


    那名斷了胳膊的士兵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妖獸吞入了腹中,原本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


    噬山鼠張開大嘴,發出一聲難聽的嘶叫,隨後將目光轉移到了場間眾人的身上。


    它的兩隻眼睛很小,但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綠光,仿佛來自地底幽冥的窺視。


    賢一感覺到它身上通脈巔峰的氣息,不由得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將懷中的小女孩交與到旁邊一人手中,開口說道:“這頭怪物有些難纏,你們先走。”


    這群人與賢一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早被他不知救了多少回性命。


    大南的軍人不怕戰死,但他們也明白此刻的處境,留在這裏幫不到任何忙,反而帶來更多的壓力。


    “隊長,你要小心。”


    賢一與這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奇怪的是噬山鼠沒有立即發難,而是任由這些士兵逃脫,隻是看賢一的目光變得愈發的貪婪。


    這種貪婪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人,麵前突然擺放著一桌山珍海味。


    林中隻剩下賢一一人,山頭的太陽也壓的更低了一些,天空即將被黑暗侵蝕。


    “你很想吃我?”


    沒有聲音回答賢一的問題,噬山鼠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任憑賢一的眼光敏銳,也捉摸不清它的行動軌跡,甚至連殘影都沒用留下。


    在它原本趴伏的那片泥土上,多出來了一個成人身子大小的洞窟。


    風聲漸止,林間寂靜無聲。


    突然之間,賢一雙腿微微彎曲,然後像一顆攻城車投出的巨石一般,朝著頭頂上方飛去。


    就在他雙腳離開地麵的瞬間,噬山鼠鑽了出來。


    居然是在這半個呼吸的時間之內,它就在地底打通了一條數十丈長的通道,不愧有噬山之名。


    不僅如此,噬山鼠的身體鑽出孔洞後並沒有停下,而是接著朝賢一的方向衝了過去。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躍向空中。


    糟糕的是噬山鼠的速度更快,正在快速的接近賢一。


    噬山鼠的兩隻綠眼睛中露出如人類一般的欣喜,如同在提前為獵物到嘴而興奮。


    甚至可以看清他張開的大嘴內,牙縫裏殘留的肉絲。


    就在這個時候,賢一兩隻手緊緊抓住了頭頂上的一根粗樹枝,如鐵鉗一般牢固。


    雙腿傳出的力量未盡,讓他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頭下腳上的姿勢。


    這一次他的腦袋離噬山鼠的大嘴隻剩半尺的距離,甚至能清晰聞到對方嘴裏麵傳出來的惡臭。


    眼看被逼迫到了絕路,賢一的雙眼中卻多出來了一分殘忍的笑意。


    這道笑意是在說,你去死吧。


    就在這一瞬間,賢一的下半身重新落下,攜帶著遠超他煉體後期的力量,撞向了噬山鼠的腹部。


    若是他的動作放慢一些,能看清他兩隻腿上渡上了一層金光,濃鬱而內斂。


    轟!


    場間傳出一道巨大的金屬碰撞聲響,噬山鼠身在空中根本無法避開,被賢一一擊撞飛後退數百丈。


    哢擦哢擦,無數根粗壯的古樹被它的身體撞斷,但沒有起任何緩衝的作用。


    就像一顆發射而出的炮彈一般,直到它撞到了一座山丘上才停下。


    與此同時,賢一腿上覆蓋的金光破碎,如消融的冰雪一般消散在天地間。


    賢一重新落在地麵,雙腿短暫的失去知覺,扶住了身旁的山岩才沒有倒下。


    對手被他一擊擊退,但賢一臉上的神情卻更加嚴肅,如臨大敵。


    因為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噬山鼠的防禦,尤其還是被感染過後。


    先前他若不是動用了丈六金身護住自己的雙腿,恐怕會在這次的碰撞中被震成粉碎!


    林中一道黃色的身影穿過,賢一頭也不回地往另外一個方向逃去。


    對麵這種恐怖的妖獸,他不敢抱有任何的僥幸。


    果不其然,僅僅在片刻的時間後,山丘上被噬山鼠撞出來的一個漆黑深洞中探出來了一張尖嘴。


    噬山鼠嘰嘰叫了幾聲,靠著氣味立即分辨出來了賢一逃離的方向,隨後它的腦袋朝著地底鑽了進去。


    ...


    天地間很快就一片漆黑,連最後一點微弱的星光也被茂密的樹冠遮住。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各個樹梢間飛快跳躍。


    賢一每一腳落下,便會將某根粗壯的樹枝踩斷,同時依靠著反彈的力量讓自己的速度更快幾分。


    在他身後的地麵上,有一條無限延長的土龍朝著他追來。


    他也嚐試過停下逃脫,可隻要他在樹上停留的時間超過半個呼吸,噬山鼠就會像瘋狗一般撲來。


    論速度和防禦他都不是這隻妖獸的對手,更加不用說和能輕易咬碎金石的噬山鼠比拚力量。


    現在想來,他留在原地阻攔噬山鼠的舉動,無異於自殺。


    雖說如此,但他卻依舊沒有選擇的權利。


    不說噬山鼠為何對自己特別感興趣,單論要他丟下那些士兵和小女孩,便是賢一不可能接受的事。


    可現在的局麵看不到任何轉機,並且體內的元氣也在飛快的流逝,照這樣下去最多還堅持一盞茶的時間。


    必死之局如何解,莫非還能僥幸碰到某位隱居山林的高手解救自己不成?


    就算那些士兵回去求援,時間上也不可能來得及。


    更致命的是他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這片森林的邊緣,即將無路可走。


    賢一整個身體騰空而起,然後重重落在地麵,踩出一個半寸的腳印。


    在他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峽穀攔住了去路。


    峽穀像是憑空而生,猶如被天神一刀劈開的一條巨大裂縫。


    在他的對麵也是一片森林,但離他現在站立的地方有上百丈的距離。


    賢一不是主宰境的強者,不可能橫空飛渡。


    若不是此刻情況危急,他或許還會停下來欣賞一般此處的美景。


    這道峽穀明明是在地底,卻如同身在雲霄一般漂浮著許多白色的濃霧,如天空之上的棉雲一般。


    更有幾隻羽毛光鮮的禽鳥在峽穀上方飛過,懸崖邊緣處還生出了幾朵好看的野花。


    綠林白雲,鳥語花香,好一處人間仙境。


    賢一慘笑一聲,轉過身看見鑽出了地麵的噬山鼠。


    在他看來,就算是跳下去摔死,也不能成了妖獸腹中的食物。


    隻是可惜,莫非真要他一副俊俏的臉蛋摔成肉泥?


    賢一指著噬山鼠破口大罵,說道:“你這傻x東西,不滾回你的山裏啃石頭,非要吃你佛爺的血肉?”


    噬山鼠嘰嘰抗議了幾聲,尖嘴張開露出了裏麵兩排鋒利的獠牙。


    反正對方也不會還嘴,賢一罵的更加盡興:“醜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你這模樣肯定娶不到老婆!”


    噬山鼠不知是沒了耐性還是聽懂了這句嘲諷,直接朝著賢一衝了過來。


    “想吃我?”


    賢一縱身一躍,身體朝著後方倒飛而去,同時大聲吼道:“吃屎去吧!”


    他的話音落下,便被無限拉長。


    賢一沒有聽出來自己這聲大吼中帶著的不甘和怨恨,因為他耳旁的聲音沒持續多久,便立即被墜落而帶來的呼嘯風聲掩蓋。


    一具身體穿過了雲層,朝著峽穀的最下方落去。


    賢一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不跟臨死前的死囚一般閉上眼,反而比尋常要睜的更大。


    因為若是不睜大一些,風會將他的眼睛吹迷。


    他不是想在自己死前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而是他想起來那些小人書裏麵的主角落下山崖,都會掛在石縫裏長出來的某顆樹上,然後得以逃過一劫。


    賢一的眼睛睜得很大,像是眼球下一刻就要彈出來一般。


    這樣做的代價便是風吹的他的眼睛很疼,猶如同時被無數根銀針紮了一樣,還有眼角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峽穀望不見底,但能猜測最少已經下落的百丈。


    可是他在黑暗之中,還是沒有看見那顆能救命的樹。


    淚水越來越多,如斷了的珠簾一般不停往身後飄去。


    看上去他是哭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賢一的瞳孔突然緊縮。


    他還是沒有看見樹,但看見身下的岩壁中伸出來了一雙手。


    這雙手皮膚異常白皙,沒有任何雜質,仿佛是新生的嬰兒一般。


    在這種千萬年都不一定有人出現的地方,突然出現一隻手已經夠可怕,更何況那隻手的周圍還飄蕩著一大堆紅色的長毛?


    賢一心中苦澀,莫非是哪個不要臉的女鬼,在自己臨死之際還要將我吸成幹屍?


    雖說這幅畫麵可怕,但哪怕它變成了一柄索命的利刃,也會被將死之人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


    賢一咬咬牙,控製住自己下落的身體朝著那雙手的方向靠了過去。


    兩者之間的距離隻有幾十丈,以賢一此刻的速度恐怕不過眨眼之間便能到達。


    這也慶幸他頭腦在這種關頭還能保持清醒,不然單論他先前的片刻思考就會失去這個機會。


    可等到他真正靠近時,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戛然而止的尖叫。


    尖叫是他內心震撼和恐懼,戛然而止是他的身體猛的停止下落而遭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反震,讓他昏迷了過去。


    在頭腦失去意識的最後關頭,他在心中驚呼。


    怎麽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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