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一破敗的馬廄中,正有人在給那位斷了左臂的傷員包紮。


    所有人都保持著警惕,並沒有因為脫離了危險而放鬆心神。


    賢一靠在牆沿,目光透過一堆幹茅草往外打量,片刻後轉過頭來,說道:“將軍,接下來該怎麽辦。”


    書生令人取來信鴿,說道:“先把這裏的情況傳給長安,那些被感染者不好對付,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兩隻白色的信鴿在空中盤旋片刻後往大陸的南方飛去,賢一突然問道:“平康城有多少人?”


    書生臉色凝重,開口說道:“城內居民十七萬三千餘人,若是算上外來人口,恐怕要接近二十萬。”


    許龍虎低頭用稻草擦幹淨槍尖的血漬,聽到這句話後臉色更加慘白幾分。


    賢一沉默,書生望著院子裏一顆枯樹上停留的幾隻黑色烏鴉,說道:“若是平康城已經完全淪陷,必須馬上派大軍前來鎮壓,否則殃及整片大陸,後果不堪設想。”


    仁生確定那位傷員無礙後走了過來,說道:“已經可以確定,這些感染的人身上都攜帶著劇毒,隻要與沾染一絲就會迅速擴散至全身。”


    仁生看著那位傷員,說道:“他先前若是猶豫片刻,現在就已經變成了怪物。這些毒素跟瘟疫一樣,我們必須盡快想出應對的辦法。”


    書生點頭,說道:“鎮東將軍那邊我已經傳信過去了,但我懷疑這件事有蹊蹺。”


    所有人將目光落在書生身上,書生說道:“鎮東將軍府表現的太過安靜,事情雖說發生的突然,但不應該來不及將消息傳出去。”


    旁邊一位羽林軍開口說道:“將軍,若是軍方來不及支援怎麽辦?”


    書生猶豫片刻,說道:“等三天!若是三天後援軍還未到達,就放火燒城!”


    賢一說道:“應該還有幸存者。”


    書生點頭,當即下令說道:“十人一組,天黑後分散搜尋,若是找到幸存者,一定要仔細檢查他們身上有沒有傷口,盡可能帶回來。”


    書生看著馬廄中的每一位羽林軍,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說道“切記,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重,謹慎行事。”


    躲在馬廄中的士兵輪流歇息站崗,又將僅剩不多的一點糧食分食後時間很快就過去。


    許龍虎睜開眼,看見外麵的天已經完全變黑,揉了揉發麻的胳膊站了起來。


    賢一和他對視一眼,書生下令,所有人都開始行動。


    仁生叫住賢一,說道:“師弟,小心。”


    賢一嗯了一聲,跟著許龍虎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窄巷中,許龍虎和賢一走在隊伍的最中央,他轉過頭來小聲說道:“賢一,你那個師兄好像也不怎麽壞。”


    賢一沒有回答,說道:“安靜點,別說話。”


    跟隨著書生的這一隊羽林軍皆是精銳,最低都是通脈境的修行者。


    他們每一個人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當一位小頭目,但仍然都對帝國忠心耿耿,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羽林軍才是大南人的驕傲,不知有多少少年視他們為偶像。


    許龍虎從懷中取出一包的粉末,賢一取出一些後靠近鼻子聞了聞,問道:“這是什麽?”


    粉末無味,看上去晶瑩剔透,落在掌心很難靠肉眼分辨出。


    許龍虎說道:“每個羽林軍身上都有這個東西,能遮蓋人身上的氣味,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先塗上。”


    算上賢一,這個隊伍一共十一個人,領頭的那人稱號乙二,是一位剛邁入一念境的高手。


    他們沉默地踩在地上爛瓦片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一行人穿過了這條窄巷,翻過一堵圍牆後來到了一院子中。


    打量四周,發現這間院子占地有十畝左右,是一大戶人家。


    幾人跳下圍牆分開行動,天空上的月亮被厚重的烏雲遮住,讓眼前變得更暗。


    院中幾株桃樹掉光了葉子,錯綜的枝幹在夜幕中張牙舞爪,賢一和許龍虎走進了一間臥室中。


    賢一推開房門,伸手攔住了許龍虎。


    房間中混合著胭脂和腐肉的臭味,讓人聞著很作嘔。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


    許龍虎看見房屋中的橫梁下方綁著一根繃直的綢帶,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懸掛在空中。


    許龍虎沉默,賢一低頭合十頌了一句佛號,拉緊了兩側的房門。


    “走。”


    賢一和許龍虎來旁邊另一間屋中,看見屋子裏一片狼藉,蓬鬆的被褥被撕開,無數的軟綿散了一地。


    床上的角落蜷縮著一具無頭屍體,雙腿上已經幾乎沒有了血肉,但懷中還抱著一個失去已久的嬰兒。


    一個隻剩白骨的頭顱落在地上,許龍虎吐出一口酸水,連忙拉著賢一離開。


    兩人站在台階下,許龍虎喊道:“賢一。”


    “別說了,我知道。”


    賢一抬手拍在他肩膀上,安慰道:“若是天災那就罷了,若這場災難是人為,一定將此人碎屍萬段。”


    許龍虎說道:“不能這麽便宜凶手。”


    賢一想緩解一下氣氛,打趣說道:“說的也是,折磨人這種事劉世捷最拿手,到時我們去問他求教。”


    許龍虎搖了搖頭,笑不出來。


    兩人接著來到了另一間屋子前,賢一看著緊閉的房門,小聲說道:“等等。”


    賢一將耳朵靠近門前,片刻後指著一個地方點了點頭。


    許龍虎瞳孔微縮,提起了手中的長槍,朝著那個方向刺了過去。


    空中閃過一點寒光,然後響起一聲重物倒地聲。


    賢一推開房門,看見一個肥胖的男子倒在地上,眉心上麵有一個血洞。


    就在這時其他幾位羽林軍完成了搜尋,往他們這邊靠了過來。


    乙二問道:“有沒有什麽發現?”


    所有人搖頭,乙二揮手說道:“走,繼續。”


    與此同時,書生站在馬廄中單手負於背後,抬頭看著沒有半點星光的夜空,不知在想何事。


    他身後擺放著數十個袋子,裏麵裝的是他們最後剩餘的淨水。


    在這樣一座城中,要時刻提防陰暗的角落裏隱藏著的殺機,不能發出一點動靜,不然都有可能會引來殺不盡的感染者。


    可他們對這件事情毫無頭緒,不知道這場噩夢的來源,於是隻能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別說是城中的食物,連水都不敢喝。


    而更糟糕的是,沒有一個地方是容身之所,那些如野獸一般的怪物找不到食物會四處遊蕩,隨處可見。


    馬廄外躺著幾具肮髒醜陋的屍體,腦袋上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碗大的缺口。


    就在此刻,漆黑的夜幕上突然閃爍了一點耀眼的紅光,眨眼間便重歸於靜。


    書生兩道劍眉快要擰成一條直線,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沙盤。


    可以一眼看出這個沙盤有過修補的痕跡,沙盤中堆滿了猩紅的血沙,但比起剛才那道紅光不值一提。


    場間刮起一道風。


    這道風很小,隻吹在了沙盤內,在漆黑的木塊中不停盤旋。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風漸漸地變弱,那些被風吹動的血沙也停止了滾動。


    沙盤中出現了九座沙堆,八大一小。


    八座環繞,將其中最小的一座圍在最中間。


    看上去像是一個圓,圈著一個點。


    又像是一座城,困住了一個人。


    但在書生眼中,手中這方巴掌大的沙盤變成了戰場,場中央的將軍孤立無援,四麵八方的敵人如潮水一般將他包圍。


    平康城中隻有一位將軍。


    書生霍然抬頭,頭頂的烏雲被風推開,灑落的月光將他的臉照的更加蒼白。


    馬廄外的視線盡頭,衝出來一個嘶吼的人影。


    書生躍向屋頂,環顧四周。


    潮水向他湧來。


    ...


    賢一等人來到一間農舍的廚房中,地麵上雜亂散落著鍋碗瓢盆。


    他看著麵前的一具屍體蹲了下來。


    許龍虎開口問道:“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賢一沒有說話,許龍虎吃驚說道:“難道是那些被感染的人互相殘殺,或者說專門喜歡吃這個東西?”


    “不對,白天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注意過胸口沒有這種傷口。”


    賢一搖頭,接著說道:“被感染者都失去了神智,做出這種事的幾率太低,隻有另外一種可能。”


    許龍虎問道:“什麽?”


    賢一凝重說道:“這座城裏麵還有其他人。”


    許龍虎知道賢一指的不是幸存者,他不由地捏緊了手中的長槍,問道:“那這一切都是因他們而起?”


    賢一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沾滿黑血的碎布扔掉,語氣冰冷說道:“就算不是他們,也拖不了幹係!”


    乙二走進了屋中,說道:“你們也發現了。”


    賢一點頭,乙二說道:“察看過了,這戶人家裏麵有四具感染者屍體,算上這一具一共是五具,都是胸口一個大洞,沒有心髒。”


    賢一說道:“肯定不止這一個地方,而且對方也是修行者,有可能還有同伴。”


    乙二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現在更想知道的,他們將這些心髒取走,到底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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