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師兄了。”


    賢一昨日那副警惕模樣和任誰都能看出的敵意消失不見,反而臉上揚起了羞澀的笑容並且親切地稱對方師兄。


    先前吃飯的時候賢一便想的明白,既然你在寺中是不敢害我,又非要保持這幅虛偽模樣,我便是成全你又何妨?


    不過賢一確實是身子疼的厲害,一整晚的肌肉緊繃和精神集中讓他成了今日這般抬下胳膊都疼痛的模樣,往日在山下的長安城裏打決鬥台那是外傷,而這次是實實在在的自己搬個大石頭砸了腳。


    賢一在仁生的攙扶下進了離房屋不遠的大堂,一路覺得春景醉人好不得意,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實在沒有比讓敵人照顧自己最大塊人心的事了,賢一心裏想到。


    甚至他還覺得,如果不是怕表現地太明顯太欠揍的話還要高歌一曲。


    進了大堂,看見了昨日那位佝僂著身子的清瘦老人,賢一才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雖說不知為何方丈要將在昨日在屋中睡一晚定為第二道考核,但賢一不會相信入寺會如此簡單,想必後麵還有各種難關等著自己去闖,可問題是自己現在這模樣還怎麽能過?


    賢一臉上的幸福笑容消失不見,欲哭無淚望著大堂最深處的道藏。


    雖說道明寺先前在賢一打量中並不顯得奢侈華貴,但不得而不承認大堂真的很大。


    地上鋪滿了深青色石磚,兩旁的牆壁都凹進去形成許多分開的壁坑,裏麵盤坐著無數的神佛雕像,神態或悲或樂或*或沉默。


    中間有數十根極粗的紅色梁柱支撐,每一根都像要捅破蒼穹一般延伸到數十丈高的房頂。


    而道藏正盤坐在大堂最深處的一蒲團上,麵前是一快觸碰到房梁的佛像。


    佛像身鍍金漆雙手成掌疊放於胸前,眼眸微微垂簾似乎將目光放在麵前跪拜的人身上,神情看不出喜怒毫無波瀾,仿佛端坐在雲端看盡世間眾生。


    大堂中不知何處傳來陣陣佛音,下方正燃燒著三根小手臂粗的佛香,絲絲白霧繚繞最後散於空中,霓漫著一股特殊的讓人覺得清醒舒心的味道。


    道藏感知到了他們的到來,起身轉頭揮手說道:“你們過來。”


    賢一讓仁生鬆開了攙扶自己的手,四人皆低頭雙手合十朝著道藏走去。


    不知為何,自從賢一進入大堂後身子便覺得好了不少,走動兩步也沒有先前那般酸痛,腦海中的沉悶感也消失不見。


    走在大堂中,與兩側一個個的神佛雕像擦肩而過。像是被這種氣氛所感染,賢一對待會考核的擔憂臉色消失不見,仁生也放下了一直揚起的嘴角,皆神情*肅穆,


    離巨大的金色佛像越來越近,也看清了佛香上飄起的濃白煙霧,耳中還響著不知從何處發出的陣陣佛音,眾人站在佛像下方像是幾隻大一點的螻蟻。


    “知道這是哪位神佛嗎?”道藏突然開口說道。


    於是四人抬起頭望著身前上方。


    然而隻望到了眼中的一片金色。


    此時才知道原來這層金色並不是鍍上的金漆,而知從雕像內部散發而出,卻又像賢一凝聚後的丈六金身一般毫不刺眼。


    這是為何?


    雖說這佛像是極為巨大,但先前在大堂外看時也隻是到了房梁處最多十丈,而現在仿佛整個天地間全部成了一片金色。


    賢一艱難地眯著眼看見視線盡頭的一些弧度和輪廓,難道眼前隻是佛像盤坐的腿?


    可從百丈高的長安城牆下方看見最盡頭的站哨士兵也不過如此。


    若是佛像盤坐的腿都有長安城城牆的高度,那佛身究竟有多高?誰又能造出如此奇跡?


    賢一一直眯著眼,等眼睛酸澀脖子發疼也隻看到了那一隻腿,仿佛整片天地間都隻剩下這隻腿。


    賢一低下頭來,搖搖頭對著道藏說道:“看不見,看不清。”


    仁生和偉正正也低頭沒有出聲,表示同意。


    隻有蘇怡還在抬頭望著佛像,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因為動作保持太久了而發紅發燙。


    道藏微笑,望著蘇怡問道:“你看清了嗎?”


    蘇怡低下仰著的頭,與仁生對視一眼後點頭。


    道藏笑的更開心,臉上的皺紋被擠在眼角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


    良久後,道藏轉身合十像金色雕像行一禮,接著轉身對著眾人說道。


    “這是無量明佛。”


    先前隔得太遠看的不清切,等靠近了又根本看不到,這時聽著道藏開口賢一才恍然大悟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佛經上對無量明佛的記載。


    “無量明佛,無量光明。”


    “掩蓋日月,遍照人間。”


    “方使眾生走出幽冥,入佛國清淨樂土。”


    無量明佛是佛經上記載最強大的幾尊神佛之一,那強大又以慈悲渡眾生的道明寺裏是信奉的無量明佛便也不奇怪。


    “跪下。”


    道藏接著開口說道。


    眾人詫異,為何突然要下跪,難道寺裏有見了無量光明佛要下跪的道理?


    雖然是這般想著,但都還是皆雙手合十低頭跪於蒲團之上。


    道藏沒有解釋,從供台上取下一根細小的佛香。


    “啊!”


    正在賢一低頭望著深青色石磚,突然聽見偉正正一聲大叫。


    此時在道明寺中,這是佛門聖地,相信天下間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於是賢一隻是好奇抬頭打量。


    四人是成排而跪於佛像前,隻看見最左側的偉正正捂著頭一臉委屈,帶著哭腔對道藏說道:“大師...你這是做什麽...”


    道藏手中的佛香明顯變得有些暗淡,空氣中還傳出一股很淡的焦臭味。


    “你不進寺裏了嗎?”道藏開口回答。


    “我這不是在寺裏嘛。”偉正正更加委屈,剛說完後一聲驚叫。


    “啊!我進寺裏?”


    賢一聽著這話像是已經通過了進內院考核,持香燙戒疤這是承認他是道明寺的弟子了?可昨日不是說那是第二道考核嗎?難道就這麽結束了?


    還不等賢一開口提問,道藏點頭笑著說道:“考核已經結束了,為什麽不能進寺裏?”


    聽到肯定的回答偉正正委屈和難受的臉上瞬間揚起不可置信和興奮,然後又連忙放下自己捂著腦袋的手開口說道:“大師快,快給我燙戒,我不怕疼。”


    說完又開口補充道:“大師可要用點力把戒疤燙大一點,不用憐惜我。”


    賢一心想這偉正正正是比自己還臉皮厚,先前是誰大呼小叫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


    道藏搖頭輕笑,左手輕扶著偉正正肥胖的腦袋然後將佛香按了上去。


    滋滋聲響傳來,賢一看著偉正正強忍著痛苦臉上的肥肉不停地顫抖,心裏卻是想的這一腦袋的肥油不要燒著了才好。


    片刻後道藏停下了手,這時偉正正已經額上滴下了許多汗珠,他抬手一摸瞬間臉上變得泛著油光一般,隻是他齜牙咧嘴笑著顯得很開心,頭頂上六顆戒疤還散出一股難聞的焦味。


    道藏手中的佛香暗淡,回身取了一根後又走到了蘇怡的身前。


    蘇怡一臉堅毅沒有張嘴說話,挺直身子後背如仁生一般像一麵峭壁,隻是緊閉著雙眼隱約看見細長的睫毛有些顫抖。


    一旁的偉正正開口安慰:“忍忍就好了,很快的。”說完後忘記了疼痛得意地呼啦了一下自己的光頭,頓時齜牙吸一大口冷氣。


    滋...


    如冬日燒的火紅的木炭被滴下了水一般的聲音響起,蘇怡緊咬著牙卻沒有哼出一聲,合十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變得有些發白。


    片刻後道藏停下動作將手中的佛香放回身後,然後轉身過來說道:“今日以後,你們四人便是內寺的弟子,還望你們誠心修佛勿要亂了道心。”


    賢一仔細看著道藏手中確認空無一物後,然後望了一眼仁生光滑的頭頂後忍不住開口說道:“大師,我還沒有戒疤。”


    道藏搖頭。


    賢一心想莫不是自己和仁生昨晚相處的不和諧所以考核失敗了?難道那是在考驗我們是不是夠團結?著急開口說道:“大師,我...”


    還不等賢一開口說完,道藏打斷了賢一的說話。


    “不是我不給你們燙戒,是無人敢給你們燙戒。”


    “你不用多慮,你和仁生與他們兩人都是同樣的內寺弟子。”


    賢一聽完心想這是什麽意思?無人敢給我們燙戒?雖說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天才,而且這個仁生也確實讓自己感到恐懼,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兩人在道明寺麵前有任何還手之力,並且兩人明顯一副願意燙戒的樣子那還怎麽會有反抗一說?


    一旁的仁生像是清楚是什麽一回事,沒有出聲雙手仍舊合十向道藏行了一禮。


    然而道藏不再準備開口解釋賢一內心的疑惑,開口接著說道:“你們四人無論來自何方師門何處,但今後便是道明寺的弟子,與你們的師門並不衝突不用擔憂。”


    “雖說我隻是一介凡人,但也能指點你們修佛困惑,可願意拜在我的門下?”


    眾人來道明寺之前師中長輩哪裏沒有說起過道明寺的三千道藏?寺內三長老為大南國師,大長老二長老常年清修不收弟子,哪裏還有比道藏大師更好的選擇?


    聽到道藏願意收自己為弟子,四人皆誠懇拜倒在地上行了一個拜師禮,額頭重磕在深青色的石板上撞出沉悶一聲響。


    “弟子賢一,拜見師傅。”


    “弟子仁生,拜見師傅。”


    “弟子偉正正,拜見師傅。”


    最後才是一道青澀的聲音響起。


    “弟子...蘇怡,拜見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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