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薇愣了愣,忽然覺得嗓音裏有一些堵。


    咽下嘴裏幹澀的唾沫,陳季薇搖搖頭,“沈久安,你留著吧,那些問題,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她翻身下床,坐在桌前,沉默的扒了一碗飯,又在沈久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再次上了床。


    陳季薇閉了眼,隻聽到沈久安若有似無的歎息一聲。


    這件事仿若逝水無痕般,不管是陳季薇還是沈久安,都默契的不再提起。


    隻是阿銀手腕上,不經意的露出的一節紗布,提醒著這件事曾經發生過。


    正月初八,年節告一段落。


    天氣回暖,百官上朝,商鋪開市。


    陳季薇的心情,也明朗了一些。


    這幾日,她專心修煉,穩固了心法的境界,又把上次給太子治療時候損耗的生機之力重新補充了回來。


    這次生機之力恢複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陳季薇不由得想到了在相國寺中,言覺喂到她嘴裏的那顆藥。


    “倒是個好東西。”陳季薇喃喃道,“改日還得再問那大和尚要點。”


    除了專心修煉,陳季薇又再次約見了上次的賬房先生,先生送來一個完整的開支表。


    這鋪子,自從她七歲那年娘去了之後,就落到了錢氏的手裏。


    將近十年的時間,利潤將近三十五萬兩,可賬麵上,也不過兩三萬兩,陳尚書更是隻給了她八千兩。


    銀子呢?


    看著賬房先生送來的那兩張紙,陳季薇恨得牙癢癢,這些年來,錢氏手裏握著這生金蛋的雞,私設賬目,巧立名目,把鋪子的收益差,抹的一幹二淨。


    賬麵上有冊可記的銀子少的可憐,其餘的全都被她中飽了私囊。


    “我的東西你們也敢動。”陳季薇怒極。


    趁著天色尚好,就想去陳家跟她們算賬,隻是前腳才邁出房門,後腳知書知畫就慌手慌腳的進來了。


    “姑娘。”知書咬著唇,猶猶豫豫,“有個事兒。”


    “什麽事兒啊。”陳季薇心頭一陣邪火,語氣不太好,“什麽話不能直接說。”


    “二房的慶忠公子,今天納妾呢。”知書小聲道。


    “他納妾跟我有什麽關係?”陳季薇壓根不當回事,“這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怎麽沒關係?”知書一臉為難,“慶忠公子自己納了個小,又送給世子一個美人兒。”


    “什麽?”陳季薇以為自己聽錯了。


    “人都送到咱們依梅院的門口啦。”知書驚慌道,“慶忠少爺還發話了,說是世子妃若是此刻把她趕出去,下一刻,他就把這姑娘杖斃在咱們依梅院門口。”


    陳季薇眉心一跳,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正巧沈久安也聽到了動靜,從書房中出來,這幾日,他都是直接歇在書房,兩人已經好幾天沒有正經見過麵,說過話了。


    看到沈久安從書房裏出來,素白的錦袍,在燦爛的陽光下,暈出柔軟的光。


    阿銀好了不少,看到陳季薇便高興的揮揮手,“世子妃。”


    陳季薇臉色陰沉,“沈久安,你做的好事!”


    “知書,把人帶過來。”陳季薇冷聲道,“讓沈世子好好的看一看。”


    知書大氣而不敢出,指揮著婢女把門口的女子帶進來。


    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青澀至極,她好像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景,臉色通紅,低垂著頭,看到陳季薇便行了個大禮,小聲道,“見過世子,世子妃。”


    “抬起頭來。”陳季薇沉聲道。


    那姑娘身子抖了下,陳季薇不耐煩道,“抬起頭來,需要我找人幫你麽?”


    那姑娘這才緩緩抬頭,眼裏藏不住的驚懼,稚嫩的臉上塗滿了不相符的濃妝豔抹。


    陳季薇眉頭緊皺,“沈久安,你好好看看。”


    阿銀順著陳季薇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便愣住了,“這不是?”


    世子那天喂給她酒的那個酒娘麽?


    “沈久安!”陳季薇一字一頓道,“你做的孽,你自己收拾。”


    說罷,帶著知書知畫,轉身離去。


    “你叫什麽名字。”阿銀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又看看沈久安的臉色,小聲道,“世子,她長得有點像一個人。”


    “若不是因為想像,沈慶忠又何必把人送來惡心人。”沈久安冷聲,操著輪椅,也轉身進了門,“這阿銀,這事兒你給看著辦吧。”


    阿銀在後麵急的跳腳,怎麽一個個都走了,有沒有人考慮過他的心情?


    “那個。”阿銀撓了撓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的小聲道,“奴婢叫青荷。”


    “哦哦,青荷。”阿銀再撓頭,“你看到了麽,世子和世子妃都生氣了,你還是走吧。”


    青荷抖如篩糠,滿臉脂粉也掩飾不住慘白的臉色,她麵如死灰的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磕頭,“少爺救命啊,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


    “可這裏也留不下你啊。”阿銀很是苦惱。


    “少爺若是趕走我,不但我,還有我全家,就立刻回被人打死。”青荷抖抖索索的說道,“少爺,救命啊。”


    阿銀的頭,又大了一圈。


    “那你……”他無奈道,“那你就先在這裏等著吧。”


    青荷單薄的身子,柔柔弱弱的站在依梅院的中央。


    寒冬時節,她衣衫輕薄,片刻功夫,就冷的瑟瑟發抖。


    陳季薇隔著窗戶,不忍的轉過頭。


    知畫麵露同情,“姑娘,她看起來還很小啊,這也,怪可憐的。”


    “知畫!”知書立刻嚴肅道,“這不是你多嘴的事。”


    知畫頓時窘迫道,“姑娘,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陳季薇也覺得有點頭大,“這麽大冷的天兒,的確是怪可憐的。”


    “可我隻要一想,這兒是沈慶忠送來的,就惡心的隔夜飯都能吐出來。”陳季薇皺著眉頭,厭惡道,“你們沒發現,這女子的長相麽?”


    知書欲言又止,頓了片刻,才道,“姑娘,你別放在心上,世子不會的。”


    “那難說的很。”陳季薇嘲諷道,“或許沈久安一時心軟,收了她也說不定。”


    當日兩個人唇齒相交的模樣曆曆在目,陳季薇想起就心頭一陣無名火起。


    “大嫂這是怎麽了?”正巧這個時候,沈寶珠掀起門簾進來,“這麽生氣?”


    寶珠今日一身鵝黃色的夾襖,細碎的小花點綴其上,素淨的臉上略施脂粉,清新亮眼。


    陳季薇看到寶珠,忙道歉,“寶珠,你的事情我聽說了,這段時間比較忙也沒顧著問你。”


    聽陳季薇提起,沈寶珠臉色尷尬,“大嫂,都過去了,或許是我和程家的三公子沒有緣分吧。”


    “那是他的損失。”陳季薇勸道,“寶珠,緣分未到,你別著急。”


    沈寶珠微笑著點頭,眼圈有些發紅,“大嫂,現在家裏也隻有你能安慰我了,娘因為這事兒都氣病了,我偶爾和小姐們們出去一趟,外麵不知道傳的多難聽。”


    陳季薇聽著輕歎口氣,“是啊,你也有你的難處。”


    “好了。不說這個了。”沈寶珠強自歡顏,“大嫂,剛剛我來的時候,怎麽見院子中站著一個女人啊。”


    “你哥哥做的好事!”陳季薇頓時怒道。


    她當然生沈慶忠的氣,可是若沒有沈久安在席間的曖昧舉動,沈慶忠又怎麽會把這女人送到家裏來?“安哥哥不是那樣的人。”沈寶珠心裏奇怪,沈久安她算不上多了解,可也略知一二,他雖然軟弱,可也並不是好女色之人。


    上次老夫人送的通房都被趕走了,沒道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女人。


    沈寶珠端來一杯茶,細聲細氣的說,“大嫂,趕走就是了,生這麽大的氣幹什麽?”


    “我也想趕走啊。”陳季薇糾結道,“這人是沈慶忠送來的,你也知道,他最會找我們的麻煩。”


    把剛剛沈慶忠的話告訴沈寶珠,陳季薇無奈了,“沈慶忠那人什麽事兒做不出來,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安哥哥呢,怎麽說?”沈寶珠又問。


    陳季薇搖搖頭,“不知道。”


    她悵然的歎口氣,沈慶忠之所以送這個女人過來,目的就是為了惡心她和沈久安。


    這人心思歹毒,送來這人,又說這話,倒也真的讓陳季薇進退兩難了。


    沈寶珠想了想,“大嫂若是信得過的話,不如把這認交給我吧。”


    “交給你?”陳季薇睫毛忽閃了,“我本來想把她給娘的。”


    “大嫂。”沈寶珠甜笑,“慶忠哥哥今日能送這個女人過來,明日就能送另一個,嫂子何不一勞永逸呢?”


    一勞永逸?


    陳季薇有些心動。


    老夫人仗著身份,哪怕是當麵頂撞她了,可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和自己一個小輩見識。


    可沈慶忠就不同了,想到那日在醉花樓他吃人一般的眼神,陳季薇皺眉,她是不怕沈慶忠,可卻煩死了糾纏不休。


    “你有辦法?”陳季薇看著沈寶珠,不禁問道,“若是有辦法不動聲色的解決了她,才是最好的。”


    “大嫂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了。”沈寶珠自信道,“我定能幫大嫂辦的妥妥帖帖。”


    “可不能讓她死啊。”陳季薇交代,“要是死了,沈慶忠在背後指不定怎麽編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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