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秋水硬著頭皮走到了正在跪地禮佛的老太太身旁,輕聲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起來了。”


    老夫人原本合上的眼睛豁然睜開,“老二家的也來了?”


    不等秋水答話,老夫人氣的連說了三個好,“我真是小看老大家的這個媳婦了!連幫手都找來了!這都許了什麽好處給老二家?”


    秋水呐呐的不敢說話,老夫人閉了閉眼,“扶我起來。”


    “這是誠心要氣死我。”老夫人神色比語氣更冷。


    “老夫人,怎麽辦?”秋水低聲問,“不如,奴婢出去先讓夫人和二夫人離開?”


    “不用了。”老夫人冷眼看向門外,“妯娌兩個一起來的,世子還在外麵,我如果再不出現,傳出去成了什麽樣子。”


    “讓他們都進來。”老夫人吩咐道,又掃了眼秋水,“話你知道該怎麽說。”


    秋水愣了愣,趕忙點頭。


    沈夫人、沈久安、二夫人終於在佛堂見到了老夫人,隻是秋水卻跪在一旁,滿臉惶恐,看到他們三個,立刻不住的磕頭,“求夫人世子原諒,求夫人世子原諒。”


    看著秋水一臉鼻涕眼淚的狼狽模樣,沈夫人不覺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久安在門外等了一夜,她居然都不告訴我。”老夫人怒道,“若不是別人告訴我,隻怕久安這會兒還在外麵等著。”


    秋水仍舊不住的磕頭,一把鼻涕淚兩行,“老夫人,並非是奴婢有意知情不報,您這幾日晚上都睡不安穩,昨天下午都去了佛堂才覺得心裏靜了些,奴婢也是為你的身體著想啊。”


    老夫人仍氣不休,“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知道麽?用得著你操心?若是世子出了什麽意外,你十條命都不夠換!”“娘,別生氣。”二夫人連忙走上前,一邊給老太太順氣兒,一邊連聲催促,“不長眼的東西,還不給老夫人倒水。”


    “別生氣,娘你氣壞了身體,可不是叫我們著急麽?”二夫人一臉關切。


    老夫人一把推開了二夫人,臉色難看,“或許你們心裏還對我有意見,想著我是故意把久安冷落在外麵。”


    “不是不是。”二夫人著急了,“娘,你怎麽會那麽想,媳婦不會的。”


    抬眼看了下沈夫人,二夫人又道,“久安媳婦才剛剛來,縱然不懂規矩,以後也可以慢慢教,娘,你又何必招這麻煩,讓大嫂去教也就好了啊。”


    這話聽著還差不多。


    心知二夫人既打算在自己麵前賣人情,又不忘記討好老夫人,沈夫人不動聲色的冷笑,臉上卻依舊是以往的溫婉模樣,“娘,久安這次來,是為了接薇薇回去。一天的功夫,媳婦覺得,這規矩,也該學的差不多了。”


    老夫人一愣,頓時受傷似得問道,“老大家的這是不信任我?”


    “不是。”沈夫人斟酌了一下措辭,隻是還未開口,就看到一個三等侍女模樣的,神色驚恐的過來,“老夫人,不好了啊!”


    侍女身後跟著進來的是阿銀,同樣一臉難看的跟著進來,走到沈久安跟前,低聲喊了句,“世子。”


    “你大呼小叫幹什麽?!”二夫人立刻斥責,“沒看到老太太在麽。”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小侍女瑟瑟發抖,“你們快去看看。”


    “祠堂,祠堂那邊。”


    聽到祠堂二字,沈久安心頓時揪了起來,“阿銀,怎麽回事?”


    阿銀神色複雜的開口,“少爺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二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夫人,又低聲道,“娘,不如媳婦扶你過去看看?”


    祠堂,關著陳季薇的地方,老夫人暗暗咬牙,“好,那就去看看。”


    不過是一個被關起來的年輕姑娘,又能惹出什麽幺蛾子?


    “娘。”沈久安低聲道,“我們也去看看。”


    一行人各懷心思,剛剛走到祠堂所在的小院,便驚呆了。


    今日是大年初二,冬雪剛落,萬物凋敝,然而祠堂這邊,卻柳樹新綠,嫩綠色的枝椏迎風招展,燦燦的陽光下,生機勃勃的好看。


    沈二夫人嚇得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見鬼啊!”


    “二嬸這是怎麽說話的?”沈夫人反應極快,立刻當著麵色難看的老夫人,反駁道,“柳樹是吉樹,更何況春節之時萌生新綠,這是吉兆!”


    “老大家的以為是吉兆?”老夫人麵色鐵青,“物反即為妖。柳樹反季而長,吉在哪裏?”


    沈夫人還未說話,祠堂院門口卻又忽然來了個人,一身袈裟,寶相莊嚴。


    “相國寺的言覺大師?”老夫人驚訝的看著來人,反應過來,“大師日安,怎麽今日?”


    老夫人信佛多年,此刻看到言覺大師,滿是惶恐,“來人,快給大師,灑塵送茶。”


    沈夫人和沈久安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阿銀也惶恐,“世子,夫人,言覺大師怎麽來了?”


    相國寺的言覺大師,當今大雍首屈一指的得道高僧,哪怕是皇親貴胄也不能輕易得見一麵,可今日,他們不但親眼見到了言覺大師,甚至,他還肯屈尊降貴,親自來到了家裏。


    這是何等的榮耀,就是何等的惶恐。


    二夫人呆呆的看著言覺,隻覺得那滿樹的柳綠,綠的紮眼。


    “老夫人,言覺大師今日,定是為了鎮妖收鬼而來。這青天白日的,這妖也跑不遠。”她忽然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大聲說道。


    “你說誰是妖是鬼?”沈夫人立刻反問。


    二夫人下意識的看了眼祠堂的方向,“我們才剛剛來到這兒,誰在裏麵,誰就是?”


    “若真是這樣。”老太太麵色森森,“久安這媳婦,就斷然留不得了。”


    “言覺大師。”沈夫人心裏一沉,立刻雙手合十,詢問,“不知大師今日所謂何來?”


    言覺寶相莊嚴的合十還禮,“阿彌托福。”


    “老僧今日前來,並非如府上夫人所說,也並不是為捉妖收鬼而來。”言覺微微一笑。


    他年紀已大,可這一笑,竟有甘露逢春之感。


    看向老夫人,微微行了個禮,“還要恭喜老夫人,府上福緣深厚。”


    二夫人聽的懵了,老夫人臉色舒緩了些,“言覺大師的意思是,這是福緣?”


    “寒冬之日,春節改元納祥之時,然而柳木萌發,新芽初綻,萬千生機之力盡斂於沈府。不是福緣,又是什麽?”言覺笑道,“老僧正是於相國寺打坐之時,覺察到這股瑞氣,一路追了過來,就是這裏了。”


    言覺說完,老夫人愣住了。


    隻聽他又溫聲問道,“剛剛聽這位夫人所言,祠堂裏,似是有什麽人?”


    “老僧以佛家清譽為證,絕不可能會是妖鬼,請夫人們放心。”言覺緩緩說完,再次問道,“此次起來,也隻為和這祠堂裏的人見上一麵。”


    老夫人、二夫人麵麵相覷。


    沈夫人心下大定,滿臉的喜色簡直藏都藏不住,她就說,給安兒說了一個絕好的媳婦。


    “大師,祠堂中人,是我的兒媳婦。”沈夫人立刻上前一步道,“隻是,被關在了祠堂裏學規矩。若要出來,還得請母親同意。”


    沈夫人語氣輕快的一股腦倒出來,隻覺得神清氣爽極了,她就是要專門告訴大師,薇薇被老太太關了起來。若是早知道兒媳婦居然能引得言絕大師出來,她還何必同意老二家的瞎算盤?


    聽到沈夫人這麽說,老太太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這都當著言覺大師的麵兒,還給不給她這個婆婆臉麵了?


    沈二夫人反應極快,立刻說道,“大嫂何必這麽說?若不是那陳季薇專橫善妒飛揚跋扈,娘又何必留她在祠堂裏學規矩?”


    老太太的臉色,聽了沈二這話,這才好了一些。


    隻是沈夫人如今福娃娃抱在手裏,不管老二家的說什麽,她都不以為意,反倒催著沈久安,“安兒,你愣著幹什麽呢?還不趕快把你媳婦給帶出來?”


    沈久安趕忙答應,讓阿銀把他推了進去。


    推開厚重的大門,陰冷的祠堂裏,蒲團上坐著的一個人,身上卻發散著微不可察的晶芒,她神色安詳的坐在那了,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一般。


    “季薇。”沈久安過去,輕輕的喊了聲,“醒醒?”


    纖長的睫毛輕顫,陳季薇緩緩睜眼,萬千晶芒頓時斂於其身,一瞬間,五髒六腑三千六百萬個毛孔無一不被飽漲的生機之力充盈,舒服極了,滋潤極了。


    陳季薇簡直想舒暢的叫上幾聲,真是天賜機會。原本隻想著被老太太這麽一坑,關在這陰冷的祠堂裏,就算是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小命,卻不知,機緣巧合之下,已經近乎枯竭的生機之力卻被激發出了潛力,心法在這樣艱難的時刻,也跟著突破了一層。縱然是和前世相比還差了許多,可是比起之前,目前她已經很知足了。


    沈久安看著醒來之後,又是喜又是發愣的陳季薇,不禁又喊了?聲,“季薇?”


    “沈久安,你可算是來救我了!”陳季薇清醒過來,眼神一亮,“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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