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聽說我大孫子找了女朋友,我怎麽就不能過來看看了?”


    老太太揮開慕崇峰的手,挺起腰,繃著臉瞪著慕老爺子。


    慕老爺子大概是不想跟她計較,聲音平靜道,“這是我們慕家的事,跟陳家無關。”


    “真好笑,兒子是我生的,孫子是我兒子生的,怎麽就不關我的事了?”


    人上了年紀,聽力就不如從前了,慕老太太耳背也有好幾年了,已經習慣說話的時候大嗓門,本來這話就是質問,聲音一抬高,就像吵架一樣。


    老爺子擰了擰眉,顯然不想跟她辯解那麽多,扭頭對蕭雪婉道,“小婉,你去廚房問問,還要多久開飯。”


    蕭雪婉應了一聲,轉身緩步朝廚房走去。


    慕老太太瞥了一眼蕭雪婉,眼神透著不喜,不過並沒有說什麽,而是被慕詩雅攙到沙發另一邊做了下來。


    “這家具都多少年了,你個老古董,也不知道換換,你兒子又不是沒錢,國家給你那麽多退休補貼,你就摳得一毛不拔,跟年輕時候一個樣兒!”


    老太太一坐下,瞧著周圍的擺設,就嘮叨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高歌的錯覺,她感覺慕老太太的語氣裏,似乎透著些欣喜。


    欣喜?


    她在高興?高興什麽?高興慕老爺子沒換家具?


    她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麵上去十分沉靜,並沒有表現出什麽。


    慕老爺子倒是神情淡淡,“這些家具都挺耐用的,幾十年了,有感情了。”


    “你倒是念舊。”


    慕老爺子沒再接話,別開話題,對慕雲澤道,“跟你奶奶介紹一下吧。”


    慕雲澤應了一聲,拉著高歌站起身,“奶奶,這位是我女朋友,高歌,小歌,叫人。”


    高歌謹慎低頭,溫聲道,“老太太好。”


    她可沒敢隨慕雲澤叫“奶奶”,就衝慕詩雅剛剛對她的態度,她敢說,這老太太準不會對她有好臉色,自己還是乣往上貼的好,免得一會兒太難看。


    果然。


    老太太聞聲,扭頭上下打量一下高歌,過了一會兒,問道,“聽說你是個唱戲的?”


    “什麽叫唱戲的?”老爺子擰了擰眉,“人家那是演員,明星。”


    “不都是戲子,有什麽不一樣的?”


    老太太哼了一聲,“不過是改革開放後,換了個名稱而已,還不都是下九流。”


    “新中國都建立多少年了,你哪兒還有這麽多封建思想?”老爺子臉色沉了沉,“詩雅就是讓你給帶壞的!”


    “我怎麽帶壞了?”


    老太太氣勁兒也上來了,抻著脖子,大聲道,“要不是你當初非要女兒嫁給那個大老粗,詩雅會被人騙嗎?不是你,詩雅會受這麽多年罪嗎?”


    老爺子一聽她開始翻老賬,直接擺手道,“行行行,你有理,我爭不過你,但是雲澤這事兒,你少給我插手。”


    “我孫子的事,我怎麽就不能管了?”


    老太太一聽,不幹了,“不然我大老遠跑來幹嘛?你這死老頭子,就是個老頑固,崇峰的婚事還不給你長記性,你現在又來管我大孫子,我告訴你,我這關過不去,想進慕家,沒門!”


    老爺子瞪著眼睛,硬是拿這個老太太沒轍。


    “奶奶,”慕雲澤開口打斷了這段僵持,抬眸看著老太太緩緩道,“您似乎弄錯了什麽。”


    “什麽?”


    老太太皺著眉,顯然不明白慕雲澤再說什麽。


    慕雲澤牽起高歌的手,抿唇道,“我帶小歌來,不是來征求你們同意的,我隻是帶她認識你們,同意的話,皆大歡喜,不同意的話,意見保留吧,這裏是慕家,不是陳家,奶奶您離婚這麽多年,愛管閑事的性子,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惹人討厭。”


    “你,你你說什麽?”


    老太太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抖著手,指著慕雲澤,“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看你養的好兒子!”


    慕崇峰也是一臉難看,繃著臉羞惱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快給你奶奶認錯!”


    慕雲澤涼涼的掃了他們一眼,扭頭對老爺子道,“爺爺,我改天再帶小歌來看您。”


    老爺子沒有對慕雲澤剛剛的無禮,教訓半句,隻道,“有時間,兩家都約出來吃個飯。”


    “好。”


    老爺子都發了話,慕崇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慕雲澤帶著高歌朝外走去。


    本來以為老爺子會站在他這邊,現在看來,似乎打錯了算盤。


    他皺著眉,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慕詩雅。


    他就不該跟這個不省心的妹妹說,要不是老太太來這一遭,估計老爺子這邊兒還有回旋的餘地,現在好了,簡直神助。


    “爸,張嫂說再要十分鍾就開飯了。”


    蕭雪婉這會兒剛從廚房出來。


    老太太一肚子氣,似乎找到了出口,指著蕭雪婉就罵道,“都是這個女人,看看她把我孫子教成什麽樣了,雲澤小時候可不是這樣,肯定是這女人背著我跟孩子講了什麽,哎呦,氣死我了,兒子不孝就算了,孫子現在也跟外人站一邊,可憐我這把老骨頭,一把年紀,還要跟著你們這些不省心的家夥生氣,作孽啊作孽……”


    慕老太太家裏以前可是土地主出身,她自己沒什麽文化,說理說不過,就喜歡撒潑耍賴,而且似乎年紀越大越沒顧忌。


    慕老爺子是高級知識分子出身,上過戰場,打過仗,文革那會兒父親被打成右派,他跟著受了不少苦,婚姻也給耽擱了。


    儀表堂堂,卻因為成分問題,遲遲沒有姑娘肯嫁,眼看年紀越來越大,最後經人說媒,認識了陳秀芬,也就是慕老太太。


    慕老太太的成分也不好,地主在那個年代,幾乎是人人批鬥的萬惡對象。


    那些年的情況,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最苦的那段日子,是慕老太太陪著他一起走過的。


    但是現實並不是小說,兩個人的受教育情況,跟思想覺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結婚後,家裏就沒消消停停過過半個月。


    因為顧念著這段情誼,慕老爺子也是處處忍讓,鄧主席上台幫他們平反後,慕老爺子也恢複了當年的官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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