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訓撩開衣袍,端坐了下來,隻見他慢慢地伸出手,搭上茶杯,拇指指腹輕輕擦拭杯身,而後將其拿至嘴邊,緩緩而飲。


    整番動作,從容而淡雅,甚是吸睛。


    李萱萱近距離觀賞,很是滿足,正想放下自己的茶杯,為謝時訓再添一杯時,耳邊傳來段魁的聲音:


    “芍藥小姐,我真的很抱歉今天來遲了,實在是路上那位暈倒的阿婆太可憐了!可歎現如今,世人冷漠,竟無一人施以援手!但這事,既已被我看到,自是百般、萬般不忍!”


    “隻是,無論是我背著阿婆走了滿滿十裏路,還是我在床邊守著阿婆足足半個時辰,都不是我能遲到的緣由!”


    段魁忽地站起,攏手,向著芍藥鞠躬:“芍藥小姐,可否原諒我這一遭?”


    芍藥被段魁這突然的動作驚得連忙起身,正當她伸手要將段魁扶起時,李萱萱那邊卻已經是忍不住地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放下:


    “渣男!”


    “滿口胡言亂語!”


    謝時訓見場景有瞬間的停滯,眼裏閃過一抹若有所思,遂即接口道:


    “為何這麽說?”


    李萱萱這廂已經站起,她指著段魁,一邊走過去一邊說到:


    “成年男子步行十公裏,尚且需要一個時辰,更何況他還背著一位老人?來往二十公裏,中間還有照看的半個時辰,就算他提前赴約,就算他中間不停歇,那時間也是對不上!”


    眼下午時已過,難不成他日出之時便已經出門了嗎?


    “而且他氣息平穩,無論是麵容還是衣裳,整潔幹淨,這哪是一個背過人、運過動的人的模樣?”


    莫要說他回家整理了一番,還是那句話,時間上來不及。


    “最後還有一點!”


    李萱萱站定,瞪著麵前的段魁,“他身上還有胭脂味道!”


    她聞到了!


    “他肯定是去見別的姑娘了!”


    李萱萱轉頭去看謝時訓:“我說的對不對?”


    謝時訓同她一樣,不能離既定的境中人太遠,所以他是有可能見到的。


    謝時訓向來不屑說謊,況且是這種事情。


    而段魁在出發前,確實拖拖拉拉,眼見約定的時間已過,這才慢悠悠地出門。


    想到這,謝時訓抬眼看了一下李萱萱。


    這人最是討厭不守時。


    謝時訓收回目光,聲線平緩地敘述:“段魁出門後,確實是遇到有人暈倒,隻不過不是阿婆,而是杏花樓的花姑娘。”


    謝時訓話音剛落,李萱萱當即接話,對著段魁罵道:


    “渣男!”


    “滿口謊言!”


    李萱萱罵完,雖然知道芍藥聽不見,但還是對著她說到:“你看!”


    “這人不能處!”


    可惜奇跡並沒有出現,芍藥不僅表示理解,而且還十分欽佩段魁的行為,再者他們兩人的相識也是因為段魁的樂於助人,所以芍藥認為,這是他的人格魅力。


    李萱萱:“……”


    無力吐槽的李萱萱,強忍著翻白眼,重新回到圓桌邊坐下。


    然後,她便看著芍藥讓半夏將一堆名貴的藥材給了段魁;又聽著芍藥麵色微紅地訴說著對段魁的感謝之言;最後,因為段魁送完阿婆後,急著過來赴約,芍藥擔憂他午飯沒吃,便又叫了一大桌子的佳肴。


    結果,卻是進了李萱萱的口中。


    雖說李萱萱吃的是虛幻的那一份,但段魁也沒有怎麽吃,倒不是飯菜不合他胃口,而是他在那杏花樓已然吃過。


    李萱萱從謝時訓那得知緣由後,便又唾罵那段魁一句“渣男”。


    謝時訓見李萱萱提了三次,雖然能猜測到那是不好的意思,但秉著不恥下問的精神,他還是詢問道:


    “何為‘渣男’?”


    李萱萱一聽這話,當即睜大雙眼回道:“男子分為好與壞,壞的是三觀不正,而這渣男卻是壞中之最,壞的是品行!是極其自私,隻知一味索取,卻不負責任,隻顧玩弄他人感情的至壞男人!”


    謝時訓聽完,細細思索,隨後點頭表示認可。


    李萱萱見他聽得進去,不由有些欣慰。隻是下一瞬,又想起他未來那幫三千佳麗,心中不免有些膈應。但轉念一想,事情還未發生,她也不能太過於武斷。


    正當李萱萱想要勸阻謝時訓以後不要學段魁時,謝時訓突然正視李萱萱:


    “我不是渣男。”


    李萱萱當即愣住。


    心想,他怎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不過他是不是渣男,現在和她也沒什麽關係,跟她說做什麽?


    李萱萱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而謝時訓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敷衍,眸光一沉,忽而問到:


    “女子也是這般分類嗎?”


    李萱萱沒深想,隨口應到:“男女皆是。”話說出口後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這麽問?”


    謝時訓語氣溫和:“沒什麽。”


    李萱萱:“……”


    不等李萱萱再做探究,另一邊的半夏已經出聲提醒芍藥:“小姐,時間不早了。”


    再不走,真就要被老爺發現了!


    芍藥聞言起身,同段魁告別,而李萱萱也跟著站起來,準備隨同芍藥進入下一個場景,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臨到結束,段魁還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芍藥小姐,不瞞你說,先前為幫助阿婆,我已將身上的銀兩盡數花光,眼下……”


    段魁話都沒說完,芍藥便已經不忍,連忙說到:“今日是我邀請段公子,自然是該由我做東請客。再者,段公子是為了赴約才遇見阿婆,芍藥當時沒能幫上忙,已是愧疚,如今隻能以銀兩貼著,還請段公子莫要嫌棄才好。”


    芍藥說完,不僅讓半夏去結賬,還讓她給了段魁一張銀票。


    段魁用梅花扇敲打了兩下手心後,這才狀作無奈地收下,“眼下也隻能依芍藥小姐之言,隻是下次還請由我來相邀。”


    芍藥一聽這話,想著兩人還能再見,麵上眼裏不由浮現出害羞之色,隻低著頭應好。


    段魁見狀,滿意地展開梅花扇搖了搖。


    李萱萱在旁看完,已經是氣到連‘渣男’都罵不出。


    半夏很快便結完賬回來,一行人準備離開房間,李萱萱落在最後,等到她踏出房門時,其他人已經走到一樓大廳。


    李萱萱歎了一口氣,抬腳正要踏下樓梯時,餘光見到樓下的謝時訓也在看她,正納悶時,忽然意識到某一點,不禁“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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