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得華的家很大,一幢三層的仿歐式的洋房,門前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有一棵大槐樹,院牆很高,院門是一扇不鏽鋼的大門,看得出來,這應該是一份家境殷實的人家,隻是,這一個村裏,基本都是這樣的房子,隻不過房子的形狀各異。


    劉得華指揮著司機,把車開進了院裏停下,在他們的車子開進院門的時候,就有十幾個人,本來坐在院子裏聊天的都站了起來,在房子裏麵的,也走了出來,等到他們的車子停下,這十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張向北和小武下車,劉得華給他們一一介紹,這十幾個人裏,有劉得華的爺爺和奶奶,爸爸和媽媽,還有在讀高中的妹妹,已經出嫁的姐姐,今天回來幫忙了,還有三個人,是他們合作社的主任和會計,還有一個是村支書。


    張向北和小武一一和他們握手、問好。


    人群散開之後,張向北和小武嚇了一跳,他們看到院子裏擺著一張大圓桌,桌上趴著一米長的一隻豬,這豬他們見識過了,叫“東郭全豬”,豬邊上的兩個不鏽鋼臉盆裏,盛放著和豬一起鹵好的豬內髒,桌上還擺著一大盤拍黃瓜、一大盤鹽水毛豆,半臉盆的老河口白蛤。


    看樣子今天是要來一個“東郭全豬”全席了。


    離桌子不遠處,擺放著一台白色的冰櫃,插線板連著電,正在工作,張向北經過的時候發現,裏麵一冰櫃都是嶗山啤酒。


    劉得華的爸爸,把大家請過去坐,他媽媽和姐姐,在幫助擺放著碗筷,還把一罐罐的啤酒,放到了桌上去,每個座位先擺了兩罐。


    張向北和她們說,阿姨,姐姐,一起吃。


    她們轉頭朝他笑笑,忙完就走開了,再也沒有出現,劉得華悄聲和張向北說,我們這裏的風俗,女的一般不能上桌,張向北明白了。


    雖然離天黑還早,但桌子的上麵,一盞百瓦的燈泡已經亮了,在瓦藍的天空裏,看上去有些孤獨。


    大家坐下,劉得華的爸爸說,來來,先走一個。


    每個人的麵前都擺著兩隻碗,一大一小,大的是用來盛啤酒的,小的裝菜,大家紛紛拉開易拉罐,把啤酒倒進碗裏,不多不少,500毫升的一罐啤酒,倒出來正好一碗。


    隻有小武一個人坐在那裏不動,連幫他們開車來的司機,都已經倒了一大碗,其他的人都看著小武,小武趕緊說,我不會喝酒。


    “那不行,沒有男人不會喝酒的,走一個。”村支書叫道,其他的人也都應和,走一個,走一個。


    小武看看劉得華,劉得華笑笑說:“沒有辦法,武總,回到了家裏,我就是最小的,這裏沒有我說話的資格。”


    主任和會計已經站了起來,兩個人走到小武的身後,主任用手箍住了小武的雙臂,會計拉開易拉罐,把酒咕嘟咕嘟倒進碗裏,小武雖然要掙脫主任輕而易舉,但在這種場合,動作不宜過大,隻能苦笑著看到自己麵前的碗滿上了。


    張向北和劉得華兩個人,看著都快樂壞了,小武拿眼瞪著他們。


    劉得華說:“沒事,武總,啤酒是醒酒的。”


    大家舉起了碗,咕嘟咕嘟喝著,但好幾雙眼睛都盯著小武,他喝了一口,剛想把碗放下,馬上好幾個人一起叫著不行不行,小武隻能再喝兩口,還沒把碗放下,喘一口氣,好幾個人馬上又叫,走光走光,逼著小武一直把一碗酒都喝完了。


    酒下去了,小武的臉紅了起來。


    坐在小武身邊的劉得華的爺爺,拿過自己麵前的那罐啤酒,拉開,不有分說,就往小武麵前的空碗裏倒,爺爺給他倒酒,小武除了說謝謝,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倒完了,爺爺拿過小武麵前的那罐就,把自己的碗倒滿。


    劉得華的爸爸站起來,用刀分割著,不一會,就把一隻豬頭拆分完了,張向北麵前的碗裏,放著大半隻豬耳朵,把整隻小碗都覆蓋了,手裏還被塞進了一塊長著一排牙齒的豬下頜骨,說是這骨頭上的肉很香。


    張向北一隻手握著豬下頜骨,就像手裏握著一把刀,他揮舞著這把刀和小武說,你多吃點肉,肉才是真的解酒。


    “不存在。”村支書把手一揮說,“中午酒喝多了,晚上就再喝高興,喝高興了,睡一覺,明天醒來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大家說對對對對,說著劉得華的爸爸端起碗,叫道:“為這話,一定要再走一個。”


    大家紛紛把碗裏的酒喝完,小武遲疑著,主任和會計又準備站起來了,小武隻能把酒喝了,要是不喝,估計他們也會把酒給他灌進去。


    劉得華站起來,從冰櫃裏拿了酒,還是一人麵前放了兩罐,走到小武身邊,他看到小武連脖子都已經紅了,劉得華看著他爸爸和主任說,武總他真的不會喝酒,要麽減量?


    好幾人都叫不行,連那個送他們來的司機都這樣叫。


    小武有些賭氣,心一橫,叫道:“來來,劉得華,不就是酒嘛,怕什麽。”


    大家都鼓起了掌,劉得華在小武麵前放下兩罐嶗山啤酒,這次,也不用別人再勸了,小武自己就把易拉罐打開,把酒倒滿,大家再一次鼓掌。


    每個人的四罐酒喝完,劉得華再次派酒,派到小武那裏的時候,他看到小武坐在那裏,人都已經有些晃了,劉得華和小武說:


    “武總,我給你拿可樂?”


    小武嘿嘿地笑著:“不要,給我酒,酒,酒,不就是酒嘛,我要酒……”


    說著,人哧溜一下就鑽到了桌子下麵去,張向北趕緊起身,走過去和劉得華一起扶起了他。


    劉得華的爸爸扭頭叫了一聲,他媽媽伸出頭一看,知道是有人醉了,頭縮了回去,再出來的人是劉得華的姐姐,從裏麵搬出一張躺椅,在院子裏支好,張向北和劉得華,兩個人把小武架過去,讓他在躺椅上躺下。


    兩個人回到酒桌,主任問:“武總真不會喝酒?”


    張向北說:“真不會喝,我從沒見過他喝這麽多。”


    “那不錯啊,武總這個人,爽快,是個好人。”


    村支書說,張向北心裏暗暗好笑,原來被你們幹倒的,就是好人啊,看樣子我今天要做一個壞人了。


    小武在那邊躺著,他們在這邊繼續吃喝,大家一個個依次敬張向北,張向北又一個個回敬他們,每敬一次,都是一碗走光,張向北看看,覺得這樣的話,自己一對他們好幾個,要吃虧,他馬上把劉得華拉到自己的戰隊,讓他代表公司敬他們,連帶他的爺爺和爸爸。


    大家一邊喝一邊誇張向北,說他酒量好,沒見到過浙江人酒量這麽好的,今天這酒喝得痛快。


    這一輪戰火剛剛停下,那個司機跳了起來,自動加入張向北他們的戰隊,他端起碗,代表他們合作社,敬這裏合作社一碗,這裏的人樂得接受,但隻有主任舉起了碗,劉得華的爸爸說,主任代表我們合作社,你和主任走。


    司機和主任走了,劉得華的爸爸說,主任還是在書記的領導下,走了主任的,要走書記。


    司機和村支書走了一個,接著是會計,然後是爺爺和爸爸。


    喝完了這碗,來而不往非禮也,這裏的人也一個個回敬那位司機,又走了三罐,司機招架不住了,想停戰,這裏的人哪裏會放他。


    司機說:“等會我還要開車送他們回城裏。”


    村支書一揮手說:“不要你送,我會安排人送。”


    “那我等會還要回家。”


    “來來來。”主任招手說,“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你躺下了,等會我讓人送你回去。”


    司機把地址告訴了主任,膽子陡然大了起來,端起碗和張向北說:“張總,我敬你一碗。”


    張向北端起碗和他碰了。


    夜色已經降臨了,張向北這時候再抬頭看看,那百瓦的燈泡就不再孤獨,而是感覺有些熱鬧了,大概也是受這些喝酒的人的影響,它在微風中搖頭晃腦的。


    幾個人開始劃起了拳,張向北不會,在邊上看了一會,劉得華教了他,張向北馬上就學會了,並且知道了其中的訣竅,他加入戰局,居然是贏多輸少,很快,酒桌上就變成了,張向北一個人,應戰他們的車輪戰,就是這樣,他也沒有喝更多的酒。


    那個司機不行了,趴在桌上,劉得華的爸爸扭頭叫了一聲,這一次劉得華的姐姐,直接拿著一張躺椅出來,把躺椅支在小武的邊上,劉得華和主任兩個人,把司機架過去放下。


    接著是劉得華的爺爺,自己宣布喝多了,退出戰局,他也朝房子裏叫了一聲,劉得華的姐姐拿著躺椅出來,他爺爺自己站起來走過去,和小武還有那個司機,並排躺下。


    張向北看著樂不可支,他不知道劉得華家裏有多少躺椅,最後是不是大家都要躺在那裏,這酒局才算完。


    這麽多的啤酒下去,需要站起來小便的人越來越多,次數越來越頻繁,大家連衛生間也懶得去,都是跌跌撞撞走到槐樹下麵,掏出家夥就開始胡亂掃射,幸好這槐樹夠大,不然它不被澆死,也會熏醉。


    張向北也站了起來,不過,像這樣野外小便,他隻有以前開著車跑在美國的國家高速公路上,在荒郊野外幹過,這裏可算是半室內,還有這麽多的人,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張向北站在那裏有些遲疑,劉得華知道了,也站起來說,我帶你去,張總。


    劉得華帶張向北去了一樓他的房間,把燈都打開了,張向北走進洗手間,來一個酣暢淋漓。


    走出來,他甩著手上的水,覺得自己又能喝了,張向北問劉得華:“你怎麽樣?”


    “我沒事,你呢?”


    張向北說我也沒事,走走,我們去把他們都幹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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