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慶祝商城的三樓交付,今天望海樓的員工食堂加餐,那些不上班休息的人,也回到食堂吃飯,食堂裏變得很擁擠。


    張晨到食堂看看,太多人了,又退了回去,心想,要麽還是去吃那家辣湯雞油飯。


    心裏又想著顧淑芳,決定還是回去,哪怕吃一碗顧淑芳煮的麵條,那也很好,張晨很喜歡顧淑芳在廚房裏忙碌時,輕輕巧巧的樣子,他覺得看著就讓人安心和溫暖。


    張晨回到了文明東,連自己的房間也沒有進,直接去了三樓,顧淑芳坐在餐桌前,張晨走進去的時候就愣住了。


    他看到桌上擺著一桌的菜,和他第一次來時一樣,每一個菜,顧淑芳擔心涼了,上麵都扣著碗盤,雖然海城的天氣這麽熱,菜要涼掉不容易,張晨心想,這大概是顧淑芳從蘇州帶過來的習慣,在永城,很多人家也會有這樣的習慣。


    張晨看著顧淑芳的時候,顧淑芳也看著他,兩個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張晨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回來?”


    顧淑芳抿了抿嘴,笑道:“我就是知道。”


    顧淑芳走過來,接過張晨的背包,替他掛好,她似乎有些羞怯,想擁抱張晨又遲疑著,張晨看出來了,展開雙臂抱住了她,抱住她的時候,才感覺到她整個人都是熱烈的。


    張晨很喜歡她這樣有些含蓄和內斂的表達,這讓人感覺他們已經生活在一起很久了,親昵但不濃烈,所有的愛意,已經融化到日常的一舉一動裏,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言語表達。


    兩個人喝了一點紅酒,喝了酒後,顧淑芳的臉上有了紅暈,就像是一點玫紅,在雪地裏洇開,張晨看得癡迷,他真想把這一刻,用畫筆固定下來。


    吃完了飯,顧淑芳還是讓張晨去客廳裏坐,張晨不走,他說我喜歡看你幹活。


    顧淑芳隨他,自己管自己收拾,時時刻刻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心裏一慌,手裏的一隻盤子跌落在地上,顧淑芳轉過身,看著張晨,嬌嗔地說:“看看,都是你害的,這活,幹不好了。”


    張晨笑著,走過去牽住了她的手,和她說,那就不幹了。


    顧淑芳歎了口氣,但卻是用歡喜的口吻說:“好吧,不管他了,有什麽了不起。”


    兩個人手牽著手,去了客廳,張晨看到了自己那幅未完成的畫,兩個人又相視一笑,張晨問:“要我把它完成嗎?”


    “不要。”顧淑芳扁了扁嘴,“就這樣,能讓我記得你多狠心。”


    顧淑芳用調侃的口吻,數落了張晨一次次從這裏逃離,張晨趕緊討饒,好好,我後悔了,早知道橫豎逃不掉,我那時就不逃了。


    顧淑芳看著他,認真地問:“你現在還想逃嗎?”


    “不想。”張晨也認真地說,“我那時之所以要逃,其實,心裏也是喜歡你的,不逃,就覺得會控製不住自己。”


    顧淑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我心裏明白,所以,一直在等。”


    完了,她又歎了口氣:“真是的,我們何苦,自己折磨自己這麽長的時間。”


    張晨也覺得,是啊,何苦呢?


    兩個人在客廳裏,待到樓下小林和彩珍他們回來,靜靜地聽著他們唱歌、嬉鬧,張晨和顧淑芳,吃吃地笑著,像守著巨大秘密的兩個孩子,心裏是又刺激又滿足。


    等到他們各自回了房間,張晨躡手躡腳下去,一直走到一樓,裝作是剛剛回來的樣子,經過小林的房間,還在他的門上擂了一拳,然後“砰”地一聲把房間的門撞開。


    他其實已經在三樓衝過涼了,這時又去衝一個涼,回到房間,關了燈,等到四周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又躡手躡腳地上樓。


    第二天早上,顧淑芳站在樓梯口,幾乎是用目光驅趕著小林和彩珍他們盡快地溜走,她這才回到房間,叫醒張晨。


    自此之後,這就變成他們兩個的日常,張晨幾乎每天都回家吃飯,他確實也有回家的感覺,有時連中午,也會回來,吃過午飯,睡過午覺後才去上班。


    有事不能回來吃飯的時候,張晨會走到望海樓對麵的那家煙店,給顧淑芳打電話,他們的對話也很簡潔,張晨就說一句,我不過來了,邊上的人,誰也不知道他這是在給誰打電話,畢竟,來這裏買煙的望海樓的人不少,張晨不得不小心。


    張晨更不敢用辦公室的電話給顧淑芳打,辦公室的電話,撥外線的時候,望海樓的總機是能查到號碼的,打多了他們一定會起疑。


    張晨打了兩次,顧淑芳就製止了,她指著茶幾上的電話和張晨說,這個是望海樓的公家電話,那個人的心眼其實很小,誰知道他會不會去拉電話清單。


    顧淑芳摸著張晨的臉,和他說:“我不是怕他,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對我怎麽樣,他的醜事,我一清二楚,我是擔心這會對你不好,望海樓的工程沒結束之前,我們還是小心點,之後,我們就自由了。”


    張晨點了點頭,他覺得顧淑芳說的有道理,他們商量後決定,如果再打,張晨幹脆就用工地辦公室的電話,打這裏二樓的辦公室,他們有公事要交流,也很正常。


    周六的時候,金莉莉還是會來,張晨不回文明東,顧淑芳心裏也知道他幹什麽去了,但兩個人,一個沒說,一個沒問,隻是有時候周六的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張晨低著頭,會故作漫不經心地說一句,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不要等我。


    顧淑芳拿著一杯水給他,張晨詫異地看看她,顧淑芳略帶調皮地說,我不能為了別人,把你養得好好的。


    張晨忍不住笑了起來,罵她小氣,顧淑芳也笑,拿了一杯牛奶過來,把水換掉,一邊還說,我就是小氣啦,我是個小氣的女人。


    這一個上午,分別的時候,兩個人都知道晚上不能在一起了,會顯得特別的纏綿,他們反複地擁抱,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白天的時候,要是張晨有空,就會偷跑回來,顧淑芳知道張晨這是心裏有她,所以每次看到他跑回來,就特別的高興。


    張晨和金莉莉,兩個人還是行禮如儀,若即若離,誰也沒有點破,但都知道,他們已經完了。


    在金莉莉,是因著過去幾年的情感,還有一份歉疚,總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張晨,再加上又有夏總“他不動,你不動”、“敏感時期,不要生事”的交待,始終沒有提分手兩個字。


    在張晨,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麽還要保持著這種關係,是隱隱的驕傲和不屑,還是也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反正你不說,我也不說。


    張晨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金莉莉時常地就會不耐煩和不好受,張晨覺得,可能就是金莉莉表現出的這種不好受,讓他始終不肯說出我們分手吧,就是要這樣互相折磨,反正,我無所謂。


    他把自己這每周一次的出場,當作了是當年在劇團的跑龍套。


    時間久了,張晨對顧淑芳產生了一種依戀,這種依戀,就像一個滑梯,讓張晨越滑越快,不過他也不想停下,更不想中止,一有時間,張晨就會往家裏跑,到了三樓,就不下來,後來連假假地裝作自己從外麵回來的戲碼也不做了,上了三樓,就一直待到第二天上班。


    小林回去,再看不到張晨,時間久了,他也奇怪,嘀哩咕嚕問張晨,張晨和他說,我去濱涯村,睡小武房間去了,小林恍然大悟。


    倒是張晨,從那天以後,幾乎就沒有再想起小昭,也沒有時間想,小昭從那天以後,也沒有再來找過張晨,或者她來過,但張晨都不在辦公室,早就回文明東去了。


    小昭從張晨的記憶裏,漸漸被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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