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的這一隻蟋蟀,準備怎麽處理?”林樹問。


    “什麽意思?”


    林樹笑了笑,說:“我的意思,是你們自己養著玩呢,還是賣掉,或者是出去和別人相鬥?這麽好的一隻蟲,你們自己要有計劃的。”


    林樹這裏說的鬥蟋蟀,不是社會上一般意義上的,相當於賭博式的鬥蟋蟀,而是特指弄堂裏的鬥蟋蟀。


    這個時節,吃好晚飯,看著蟲客們相約配對鬥蟋蟀、捉對兒撕咬酣戰,這就是弄堂裏熱鬧、也是最奪眼球的事兒了。


    蟲客們一個個捧出自己養得最凶最善鬥的蟋蟀征戰,手裏拿一根鬥棒,都像極了一個作戰指揮官。


    蟋蟀還要稱分量,就像拳擊、舉重運動員一樣有等級之分。在緊張熱烈的氣氛中,蟋蟀大戰開始,一邊還有拉拉隊助陣,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這時候,常常有“老娘舅”在旁邊做裁判員。


    戰事末了,鬥敗的蟋蟀被主人扔出盆外,末位淘汰。小孩子們則如獲至寶,爭著去搶他們扔出來的“敗鬼蟀”,拿回去自己飼養,為上海人的弄堂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至於鬥蟋蟀的獎品,則什麽都有。小到一塊橡皮,一枝鉛筆,大到杏花樓廣式月餅、蟋蟀盆、香煙,甚至是五加皮、綠豆燒酒,等等。


    “四眼”剛想要說話,小毛搶先說了。他說:“先養幾天看看。鬥蟋蟀肯定不來事的,我們都還在上學,沒有多餘的時間。”


    李老師一直在打量著這隻蟋蟀,這時候又說話了:“翅膀特長,基本上都蓋過了身子。叫聲特別沙啞,上海人稱為篤。俗話說十篤九不出,就衝這十中取一的概率,你們的這隻蟋蟀,就足夠讓人垂涎了。”


    一聽李老師這樣高的評價,當場就有好些人開出了比較好的價錢。


    “四眼”似乎有些心動。


    小毛想了想,說:“你們都是蟋蟀的行家。可是我們不一樣,隻不過是利用星期天的時間,偶爾的搞著玩玩的,所以先不談價格,對不起各位了。”


    人散以後,“四眼”對有人出高價不賣顯然還有些不太高興。


    最後還是小毛出主意,說:“我們這隻蟋蟀,從現在這麽多人的評價來看,應該算是很不錯了的。但我們倆都不懂行情。這樣,下禮拜天我們去上海那邊的花鳥市場看看,聽說那邊的價格要更高一些的。”


    “四眼”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


    又一個禮拜,趁著星期天的時間,倆人帶上蟋蟀搭渡輪過去上海。


    這一次,小花自然跟了在後麵。不過,對於抓蟋蟀過程種發生的糗事,在“四眼”的強烈要求下,小毛一直都沒有和小花說。


    西藏路花鳥市場,人山人海,這裏是上海最大的蟋蟀交易市場。玩蟋蟀的上海人然都知道有這麽個蟋蟀市場。


    這裏的市場,早先是賣杭州、紹興的蟋蟀,還有上海七寶、浦東、梅隴等地的“土蟲”。


    上海人玩山東、河南的蟋蟀,都還是後來的事。


    前兩年為整頓市容、取締馬路集市,相關部門專門辟出了這塊地作為花鳥市場。說是“花鳥市場”,其實主要還是賣蟋蟀,每年秋天最熱鬧。玩蟋蟀的季節一過,這裏生意就清淡了。


    放眼望去,廣場原本的空地上用白色油漆畫的一米見方的方格子,一個個緊挨著,看上去超過有一二百個的樣子。


    一個格子就是一個攤位。


    攤販聚集在此,小板凳一坐,蟋蟀罐在麵前一攤,買蟋蟀的人便聚攏過來。要在中間穿行,隻能撿攤位間的縫隙“趟”過去。


    空地上摞著一堆堆白色的陶瓷圓罐頭。現場有許多蟋蟀愛好者前來淘寶貝,以中老年人居多。


    攤主坐在折疊小板凳上,裝著蟋蟀的罐頭圍著的堆坐成一個圈。


    蟋蟀愛好者們或蹲或坐在對麵的小板凳上,漫不經心地打開一隻隻用橡皮筋捆紮的簡易蟋蟀罐,精挑細選查看每一隻蟋蟀。


    他們每人手裏都捧著個罐子,用一根芡草在裏麵仔細地撩撥。有些老花眼的還抬一抬眼鏡,脖子稍稍往後傾,好把罐子裏的東西看得更清楚一些。看完一個,放在一旁,芡草咬在嘴裏想一想,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下一個罐子……


    雖然頂上有大棚遮住太陽,但市場裏還是悶熱難當。賣蟋蟀的一個個扇著扇子。


    買蟋蟀的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滴在水泥地上,神情倒是很專注,不時與攤主交流,點評蟋蟀的頭色、腦線、牙唇、體型等品相,攤主不失時機地推薦。


    等挑中了,買者露出欣賞的笑意,就花上幾塊或幾十塊買回去。


    除了熱鬧的地攤,空地周圍還有一些固定的店鋪,賣蟋蟀和各種蟋蟀用具。


    跟地攤相比,這些賣蟋蟀的店鋪檔次要高一些,蟋蟀按品質論價,便宜的幾毛錢的也有,貴的要達上千元,上萬的都有,主要做熟客生意。


    小花對蟋蟀興趣不大,倒是對這些店鋪裏的蟋蟀盆興致很高。


    蟋蟀盆,北方稱為“蛐蛐罐兒”。其製作分為南北兩派,北盆製作較為粗糙,形狀單一,盆壁厚,花紋少;南盆則形狀繁複,花紋精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玩家養蟋蟀,除了講究蟋蟀本身的品種,蟋蟀盆也是非常考究的。


    “四眼”相對接觸較多,對蟋蟀盆的知識多少懂得一些。


    他介紹說,最早的蟋蟀盆都是由帝王指定的官窯燒製,作為貢品專供皇室使用,極少傳至民間。官窯燒製的蟋蟀盆精致無比,種類紛繁。遠看形好,近看泥好,細看圖好,翻開款好,內窺底好,敲之聲好。至今故宮博物院裏都還收藏了一些當時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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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走,小花又看到一隻蟋蟀盆,做工極為精致,左看右看,拿在手裏就舍不得再放下來。


    “四眼”笑了笑,卻說道:“你這是新盆。聽一些老玩家講,要想把蟋蟀養好,光用新盆還不來事的。新盆有“火氣”,還是要用有些年份的“老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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