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男人,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盯著我,眼球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掉到我身上。他那張摔得滿目瘡痍的臉已經變形了,我大口大口的喘.息,冷森森的感覺蔓延在我發熱的身上。


    我的心好冷好冷,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出來,不是傷心,是恐懼和害怕……


    縱然什麽可怕的東西我都已經見過了,可是,恐懼是大腦中的連鎖反應,哪怕已經經曆了幾百次,依舊是會感到無意識的害怕。


    顧南延從診所裏衝了出來,拉開車門把我從裏麵抱了出來,我全身都在顫抖,可是顧南延抱著我的手,抖得更厲害。


    他抱著我,把我的頭壓到了他的懷裏,很緊很緊的抱著我。


    剛剛就還差一點點,如果我不夠幸運,可能現在已經死了。


    顧南延死死的抱著我,好像他一鬆手,就會失去我一樣。


    一滴淚砸到我的睫毛上,我抬頭,看到了顧南延紅紅的眼眶。他哭了……


    “老公……”我的聲音帶著明顯哭過的聲音。但看到顧南延這樣,我突然又沒有那麽害怕了。更多的是心疼,我伸手替他把眼淚擦掉,安慰他說,“老公我沒事了。”


    他聞言閉了閉眼睛,依舊用力的把我抱在懷裏,“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放在車裏,對不起對不起……”


    顧南延的臉上滿是悔恨,“如果你出事了,我怎麽活,對不起,我該死……”


    我又一次看見他這樣不停地道歉,恐怕在他整個生命裏,這樣的道歉也隻是用在我的身上了。


    我不敢在回頭去看,顧南延的人已經處理現場了,他抱著我,依舊把我的頭壓到懷裏,不讓我的視線在觸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很快就有人把新的車開了過來,顧南延帶著我離開。


    司機開車,顧南延坐在後麵緊緊的抱著我,今天的天氣有點兒涼,出門的時候顧南延一定要我穿一件外套,還好我聽話了,不然那些玻璃,肯定全部紮我的肉裏了。


    顧南延替我脫了外套,把那件衣服丟到了角落,認真的把我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我沒受傷他才鬆了一口氣。


    我臉上還有那個人的血,他抽了濕紙巾替我擦幹淨,直到現在,他的手還是在發抖。


    我握住了他替我擦臉的那隻手,把頭靠在了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很不規則,這樣的不規則,是因為恐懼。他的恐懼,全部來源於我的安危。


    “老公,我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握著他的手說。明明受到驚嚇的是我,最後還是我反過來安慰他。


    因為我的恐懼,隻是那一瞬間,那個人的死狀嚇到我了。可是他的恐懼,是絕望的。因為那一幕,差點讓他瀕臨崩潰。他什麽都不用說,可是我知道,他從診所衝出來的時候,那顆被揪著的心,比我更害怕,比我更恐懼。


    我感謝老天爺讓我還活著。隻有我活著,他才能好好的……


    隻是,我依舊不能理解,剛剛那一幕,是怎麽一回事。“那個從樓頂摔下來的人是誰?”


    我問出口以後,在顧南延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逝的痛苦,他動了動嘴唇,輕輕的吐出兩個字,“顧坤。”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剛剛那個死掉的人……


    “為什麽啊?他,他得罪了什麽人嗎?”這是我的第一認知,他以前的職業是特警,我是知道的。


    可是,我猜錯了。他的死,和這個沒有關係。


    顧南延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是,是我害死他的。”


    “什麽意思?”


    “他昨天,把自己的腎在黑市裏賣了,為了錢,給那兩個孩子治病。可是,黑市的行情,他摸不透。最後命丟了。錢也沒有拿到。”他說到最後,呼吸都重了,雖然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裏麵夾雜的痛苦,我還是感受到了。


    他說顧父是他害死的,說明他在自責和後悔。


    可是事實上,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畢竟已經二十多年了,一個失蹤了二十多年的父親,突然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圈,他接受不了,很正常。


    從顧父出現到現在,也不過就是短短幾天,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給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我是當事人,我不會比他做的更好。


    而且,顧南延昨天也答應了,隻是,造化弄人,慢了幾個小時,所以一切都晚了……


    “老公,這不是你的錯。你能在這麽幾天的時間裏想明白,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握緊了他的手說道。


    他抱著我的身子,久久沒有說話。把我送回梅苑,他馬上給單單單打了電話。


    單單單在最短的時間裏出現在了梅苑。


    我換好衣服以後出來,路過書房的時候。無意聽到顧南延和單單單的對話,他們的聲音不大,可是門沒有關閉,是虛掩著的,顧南延交代他,三個小時之內,要一個叫尤歌的人頭,富有磁性的聲音,透出一股堪比冬日寒流的刺骨冷冽。


    我見過顧南延是怎麽殺鬼的,可是殺人,我沒有見過,聽到這麽嚼血的話是他說出來的,我還真的有點兒畏懼。


    不過,他們要處理的事情,我不懂。也無法插手。


    顧南延能坐到今天的地位,全是黑白通吃的,簡西斕曾經說過,顧南延不是等閑之輩,他一個白手起家的人,手段不狠,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站穩腳步!


    他從來不掩飾他的野心,他是一頭會讓人致命和畏懼的獅子。他到底能狠到什麽地步,我不得而知。因為他的狠,從來不針對我。


    可是,我並不想他一直這樣下去。今天的一幕,還是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太可怕了。我一次也輸不起。如果可以,我很想放棄現在的榮華富貴,和他做一對普通的夫妻。


    但我知道,那恐怕,不容易實現了,因為這個男人,怕是不會那麽輕易的放棄他這片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縱然江山和我,他一定會選擇我,可是他對財權的欲.望,依舊會不甘心的吧。畢竟,江山和女人,從來不起衝突!


    他注定一個普通的男人。


    單單單給蟲子打了電話,蟲子放下手頭的工作來陪我了。


    單單單和顧南延一起出去了,他隻陪了我一會兒。我知道他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至少,顧父的身後事,就得他親自去處理。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我內心感到特別的惆悵。


    如果有一天,他走出去就不回來了……


    我甩了甩腦袋,不讓自己想那麽可怕的事情,可是,我就是安不下心來,可能今天發生的事情,給我的感觸頗深。


    蟲子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我臉色不好看,所以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


    我盡有可能的轉移自己的腦袋,不讓自己在去想那些恐怖的事情。


    我把我的結婚證拿出來給蟲子看了,看到那本結婚證,我才終於有些暖心。


    “你們這結婚證拍的真好看,真羨慕你。”她笑嘻嘻的看著那本結婚證,“小白雲,恭喜你哈,你終於在自己二十五歲的這一年嫁出去了!可喜可賀啊!”


    “蟲子!”我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什麽叫做終於嫁出去了,我才二十五,二十五還很年輕很年輕好嗎?”


    “那是,就算你以後變得七老八十了,你們家帥氣逼人的顧先生也一樣覺得你年輕貌美啊!”


    “你刻意取笑我的吧!難道在你們家單單單眼裏,你就不年輕貌美?”


    提到單單單,成功的讓她臉紅了。“胡說什麽呢你,單單單不是我的。”


    “那現在不是,以後誰知道呢?”我說著露出了笑意,不懷好意的說,“人家天天接你上班下班,給你帶孩子做飯,你就一點都不感動?”


    她的臉上爬上了一絲可疑的紅暈,語氣都軟了下去,“那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去做的,我沒讓他做。”


    “可你接受了啊。”我從她的手上把結婚證拿了回來。得瑟的搖了搖,“看到了沒有,有情.人終成眷屬。你難道真的要錯過一個眼前的好男人?”


    “可是,我之前都說了不會和他在一起……”


    “這有什麽關係。出爾反爾是女性的特權,說了就說了,我還經常說不要顧南延了呢,結果不也是愛得昏天黑地的。有時候吧,無恥也是一種美德。真的,你別太較真了。”我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是在教壞一個純良的好姑娘。


    不過,和她聊到感情上的事情,我的注意力也徹底的轉移了。恐懼消散了很多。


    她的眼神有些閃爍動搖,“那我真的要接受他嗎?”


    “你可以不接受。正好,昨天我一同學讓我給她介紹對象,我覺得單單單挺好……”


    “單單單是我的!”蟲子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接著就是無比懊惱的神色。


    我很讚賞的看著她,孺子可教也!終於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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