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田優。


    畫上有很多很多的田優,大多數都是笑著的。田優很開朗,也很善解人意。我不能否認,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做些一些問心無愧的事。是個智商不太高的老好人。


    雖說腦子不太好使,但出發點都是好的。隻是,他願意用命來換顧南延複活,卻是我一直想不通的。


    因為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強烈的。他不是一個不明白事理的人。他弟弟犯的錯也不是他能夠彌補的。如果要說彌補,其實他抓到他弟弟,交給我,就是一種彌補。


    我盯著畫上的人看了很久,然後平靜的把畫放了回去。


    我得承認,這畫,讓我心裏有些特殊的情緒。觸動了我內心原本不可觸動的心弦。


    可,理智還在,終鬥不過人心。欲.望,是人類的本性。


    我想顧南延複活,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隻能裝作看不到。


    我不想田優死,可我更想顧南延活下去。


    更接地氣的說,全世界的生與死與我何幹?


    可顧南延一死,誰來還我一個世界?


    我終於,還是被自己貪得無厭的欲,念控製了。


    顧南延,一定要活著。


    這一次,負了世界,亦不負他!我的好心,應該留給愛我的人。


    我拿了蟲子的東西去了醫院。


    在看到蟲子的時候,田優在病房裏。他們在說著什麽,蟲子原本鬱鬱寡歡的臉上露出了釋懷的笑意。


    她笑了,我卻痛了。


    田優,應該是來和她道別的。


    我不知道我錯過了什麽,但是兩個人的感情,從來都不是第三個人可以看得清的。


    我不知道,他們在什麽時候互生了情愫。聽說,動心往往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相愛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難的,是長相守。更難的,是相愛並相守。


    田優本就那麽善良,不帶一點瑕疵,是純正的白碧無瑕!


    而蟲子,亦值得一個這樣的人去守護。


    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看著田優把蟲子逗得那麽開心。


    夕陽西下,一抹殷紅色從窗外射進病房,懶散的散落在他們的身上。那紅光下的人兒,猶如畫中的人,那麽美好的笑容,讓這原本應該嚴寒的冬日,竟也變得如此溫暖。


    而我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田優會離開蟲子。


    雖然他從來不屬於蟲子。但至少,他帶給蟲子的震撼和感動是真的。


    蟲子會哭嗎?


    蟲子會痛嗎?


    會像顧南延離開我那樣,疼的窒息嗎?


    可能是我站得太久,腳已經麻木,像生根一樣。一直站在病房外麵看著他們。也也許,是我根本就舍不得走。這樣的畫麵越美好,我看得越久,也就越心痛。


    這是對自己的懲罰。


    是我欠田優的。


    是我欠蟲子的。


    我覺得我必須讓自己痛的久一點,罪惡才不會那麽深刻。


    終於,田優看到了我,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隻是一下,他又恢複了。


    他笑著對蟲子說了什麽,然後朝著病房外走來。


    他從病房出來,視線一直是落在我身上的。


    他輕輕的把病房的門關上。然後指了指病房的另一端。哪兒是通往天台的樓梯。


    我跟著他去了天台,在這裏,可以看到粉紅的霞陽。


    我靠在欄杆上,靜靜地看著緩緩落下的夕陽。等待著這寧靜的氣氛被田優打斷。


    有人說,不管夕陽還是晚霞,都是下一個黎明的鋪墊,是太陽暫時告別大千世界的既簡短又經典的象形話語。


    落日的餘輝射向那點瑣碎的烏雲上,如同灰姑娘穿上了漂亮的水晶鞋。我總覺得,現實中的灰姑娘也可以逆襲,抓住幸福的……


    “田優,你知道嗎?每天睜開眼睛,隻要我還能看到早晨的太陽,我就會不懈努力的活下去。不管生活多麽艱苦,我也會對自己說,活著就一次,死了就沒了。”


    我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是顧南延用命換來的。


    他活著的時候,一次又一次……


    他死了的時候,一次又一次……


    “你愛顧南延。有多愛?”田優突然問。


    我沒去看他,隻是呆呆的看著遠方。有多愛……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沒了他,我的靈魂也已經枯萎了。


    但是,我沒有回答田優這個問題。


    “田優,你真的……舍得蟲子嗎?”


    我沒有如願聽到他的回答。回頭對上的是他痛苦的眼眸。


    裏麵有千絲萬縷,都是我看不清的情愫。


    他突然笑了,含著淚笑了。


    他說,你知道愛是多麽神奇的東西嗎?他會讓一個人變,變得奮不顧身。


    他說,太理智的愛情是因為愛得不夠瘋狂。


    他說,愛一個人可能會失去自我。正如你柳丹芸,願意為了顧南延放棄自己的驕傲,自己的自尊。也放棄了……田優的性命。


    愛情是自私的。


    因為自私,所以才能一直愛……


    他說,我不喜歡蟲子,我逗她笑,隻是因為,我知道有人想讓她笑……


    他說,柳丹芸,沒有理智的愛反而會讓人做出很明智的選擇。我願意救顧南延,並不是想替誰頂罪。而是我想……讓你活的像個人。


    沒有顧南延的你,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你的心枯萎了,我想做那短暫的朝露。滋潤你的心,讓它再一次複活。雖然最後,我會蒸發,會被你忘記。


    他說,柳丹芸,其實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一個願意維護鬼魂,對我恨之入骨,卻又阻止顧南延殺了我的柳丹芸。


    他說,我不能護你周全,我不是顧南延,沒有他那麽強大。所以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你永遠不知道,我離你那麽近,你也聽不到我的心跳聲。


    他說,在顧南延麵前,我什麽都不是。他那麽完美,而我,拿什麽和他去爭。即使他失去了最大的優勢,已經成為了鬼魂。你的心,也始終裝不下別人。


    那一天,他說了很多很多。


    多的我記不下,卻又忘不了。


    他明天會去找他師傅,那個九十多歲的老人。他會用命換命的方式,救回顧南延。


    這一切,隻因為,我們都想為愛的人做點什麽。


    我盯著他離開的背影,視線一在朦朧不清。我眨了下眼睛,掉下手心的,赫然是那透明的晶體。


    愛是美好的。也是邪惡的。隻是一念之間,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有時候,已經注定了。


    顧南延沒錯,田優沒錯。錯的是我。


    一直都是我太自私。我想追求平凡的生活,因為自卑,所以想逃離一身光芒的顧南延。因為我不肯與他並肩,做了他背後的膽小鬼。我把自己的手,借給他人殺害了我摯愛的男人。


    如今,我又自私自利的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利用田優對我的一往情深,用他的命去填補我內心的窟窿。


    而我,卻從來也沒有留意過田優,正如他說,我的心裏,除了顧南延以外,容不下第二個男人。


    天台隻剩我一人,一陣風吹來,冷的刺骨,卻也讓我找回了一些理智,我的手上死死的捏著那五百塊錢。


    那是,曾經我借給田優的。


    他說,我的原名叫田勻優。我能讓你記住這個名字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的靈魂鑲進顧南延的體內。


    我回到了病房,看到了紅著臉癡笑的蟲子。我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所以我知道那樣的笑意味著什麽?


    “小白芸,我有一個秘密想要告訴你。”


    她笑的那麽甜,抓著我的手強迫我坐到了她的旁邊。“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覺得那個人可能也喜歡我,我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了,馬上我就要變成一個幸福的女人了。”


    我扯了扯嘴唇,淡淡的笑著。努力的把眼角的那抹苦澀掩蓋。


    “不過,我心裏總覺得特別的自責。我居然這麽快就喜歡上別人了。你說,楊曲會不會恨我,我這樣是不是特別的對不起他啊……”


    不會的,這三個字被我給吞到了肚子裏,蟲子提到楊曲的時候,我的身子有些不穩。因為我心虛。


    楊曲在投胎之前把蟲子交給我了。我還記得他當時那種信任的眼神。他是把整個自己的世界都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真的……要這樣毀了他的世界嗎?


    我答應過他,一定要讓蟲子幸福。要讓蟲子找到一個可以去愛的男人。


    如今她愛了。卻要被我親手毀了嗎?


    “芸芸,怎麽了你?怎麽一直不說話啊?從來了醫院以後你就不太對勁。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


    “還說沒有。你看你的臉色都特別的不好看。煞白一片,如果不是有人惹你不高興,那就是你又看到不幹淨的東西了。要不行的話,想辦法治治你這特殊的體質,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


    “真的沒有,就是來的時候,外麵的風有點兒大,吹了點兒涼風,所以臉色不太好,我一見到你就拉著我津津樂道,我都插不上嘴。”


    “哦哦。你剛才都和田優說什麽了呀?怎麽你們去了那麽久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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