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之後,田二貴都沒有感到吃過東西一樣,叫嚷道:“還有一個呢?狗日的想瞞著?”


    “那一個昨天我和狗蛋已經吃了。”


    狗蛋傻乎乎說了一句:“棟子叔叔還給了我一個糠粑粑吃,給了娘一個。”


    田二貴本來有氣無力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盯著媳婦:“他,為什麽給你吃的?說!”


    “沒有啊……”尤菜下意識地象掩飾。


    “有的!”狗蛋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程度,兀自奶聲奶氣說著:“棟子叔叔給了我一個糠粑粑,我一個人吃完了,他給了娘一個,娘要吃,他就趴在娘身上不讓她吃,娘吃不成,後來又被棟子叔叔搶回去了……”


    啪!


    尤菜給了兒子狗蛋一個嘴巴子:“龜兒子你瞎說什麽!”


    狗蛋哇哇哭了起來,不知道母親為什麽打自己。


    尤菜轉頭,便看見丈夫那已經噴火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惡毒的話一連串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臭婊子!你真的偷男人!給老子戴綠帽!狗日的,我操你媽×,等老子好了,要剝了你的皮,把賣到窯子去,讓你真正的當婊子去……!


    尤菜哭著說:“你賣了我,你雙手雙腳動不得,還不得餓死?”


    “老子就算餓死,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嘴上這麽說,可是心裏也打鼓,現在自己手腳一點知覺都沒有,還指望媳婦去掙錢請郎中給自己治病救命呢,說到底,為了活命,還是得忍住氣,反正現在隻有指望媳婦窯子掙錢了,那時候千人入,萬人睡的,也就不在乎多一個李棟子。便咬牙道:“行了,既然這樣,你給老子去找李棟子,就說入一次,十個野菜粑粑!先讓他拿十個粑粑來還帳!媽的兩個怎麽行?快去!他還要入,就再拿十個粑粑來!快去啊!狗日的!”


    尤菜支支吾吾說:“他……,他那東西起不來……,昨天沒有入成,所以把粑粑搶回去了,現在去,他不會給的……”


    “不給?老子就捶死他!”可是,這話剛剛出口,又覺得不現實,要說兩個都沒事的時候,他有自信打得過李棟子,更何況後來李棟子的一隻腳還摔斷了,成了個瘸子,就更不用說了,可是,自己現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手腳都動彈不得,哪裏還有本事去跟他打架?便改口道:“老子跟大哥說,大哥去捶死他!”


    狗蛋好了傷疤忘了痛,又奶聲奶氣說了一句:“大伯說已經分家了,他不會管我們家的事情,剛才娘讓我去叫大伯來抬你,大伯都不肯,還讓我滾。”


    田二貴氣得翻白眼,惡狠狠盯著媳婦,咬牙切齒咒罵:“都是你這狗日的,誣賴他摸你奶子!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辦?你媽×的,就算是他真的摸了你奶子,你裝孫子也不會?你個狗日,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老子要是死了,就是你狗雞巴日的害的!老子日你仙人板板……!”


    尤菜低著頭,隻是哭著聽著丈夫惡毒地咒罵,不敢回一句嘴。


    田二貴罵累了,喘了一口氣,道:“你以前跟他睡過沒有?”


    尤菜不敢再抵賴,哭著點點頭。


    “睡過幾次?”


    “就……就一次,真的!那天你來縣城了,我從田裏回來,他半路上硬把我拖到路邊一個牛棚裏……,就這一次……,還有幾次他隻是摸了,沒有真的搞成……”


    “操你媽×的婊子!賤貨!去,不能讓他白日,給老子找他去,要十個粑粑!啊不!要二十個!三十個!他要是不肯,就去衙門告他!快去啊,臭婊子!”


    尤菜不敢違拗,站起來,哭著慢慢走,一直走到李棟子那裏。


    李棟子一直在注意他們這邊的動靜,他也看見了寧老二幫忙把田二貴抬了進來,古葉舟來了,好象給田二貴治病了,又走了。然後田二貴夫妻一直在說話,好象尤菜還哭了,但是距離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麽。正心裏忐忑,便看見田尤菜哭著過來了,更是不安,訕訕地站了起來。


    尤菜一直走到他麵前,哭著說:“他知道了我們的事情……”


    李棟子打了一個冷顫:“他……,他怎麽會知道?你說的?”


    “是我家狗蛋說的,說你昨天趴在我身上。他就知道了……”


    “兔崽子!老子昨天怎麽不先把他弄死!那現在怎麽辦?”


    “他說了,你要是不給三十個粑粑,他就來捶你,還要去衙門告你強奸我……”


    李棟子差點癱在地上,剛才他沒有聽見古葉舟說的話,並不知道田二貴手腳都已經殘廢,沒有這個能力來捶他了,想著以田二貴這樣的暴脾氣,肯定會捶死自己的。自己一條腿已經廢了,可不是他的對手,隻好苦著臉哀求道:“嫂子,我錯了,你們可憐可憐我,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幹了……”


    李棟子一服軟,尤菜反倒有了精神,立即明白了為什麽李棟子會這樣,心裏便有了一個主意,低聲道:“三十個粑粑!給我,他才不會告你,還說以後你還想,每次十個粑粑!”


    “我不敢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粑粑我給你……”說罷,李棟子趕緊的拿起地上的一個布口袋,他媳婦一下子抓住了,被他一腳踢翻。扯開口子,一五一十地數了出來,全部都倒空了,也隻有二十三個糠粑粑。


    李棟子的媳婦抱著他的腿,哭著說:“他爹,不能啊!全都給了,我們一家人可怎麽活啊?”


    李棟子看了看一家老小可憐巴巴望著他,便又一腳踢開了媳婦,對尤菜陪著笑說:“你跟二貴哥說一下,就說我對不起他,我所有的糠粑粑全部都給了你們了,可再也沒有了。”


    尤菜用裙擺兜著這些粑粑,簡直心花怒放,回頭看了一眼丈夫田二貴,見他閉著眼歪著頭,沒有看這邊。顯然沒有底氣。便心裏怦怦亂跳起來,兜著粑粑,道:“你把口袋也給我了唄!”


    李棟子趕緊的拿過那空口袋,幫她把粑粑都裝了進去。


    尤菜這才提著粑粑,快步走到了泥菩薩像後麵,把田二貴的視線擋住了,這才摸出一個粑粑,胡亂地吞進了肚子裏。又拿了一個也沒有怎麽嚼就咽了。然後,想了想,把心一橫,扛著那小半袋粑粑,轉身出了後門。


    她一路的往城外走。踩著深深的積雪,想著口袋裏現在有了二十多個粑粑,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富有,生活也充滿了陽光。


    她一直出城,又走出了好遠,看看四周都沒有人,這才爬上山,在一個大石頭下站住了,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別人之後,她放下袋子,開始挖地上的雪。很快,就挖了一個大窟窿,一直挖到見了底下的泥土了,這才停手。


    也就這麽會兒工夫,她的手掌已經差不多要凍僵了,由此可以想象丈夫昨天一天一夜在雪地裏,難怪手腳都凍壞了。要是古先生願意收這些粑粑給丈夫治好傷就好了。可惜,古先生人家是有本事的人,能起死回生,那是吃白米飯的人,不會收這野菜粑粑的,想用這個去讓他治傷,隻怕不行,還是要去掙錢才好。


    她從袋子裏取出兩個粑粑,放進了懷裏,把剩下的一小袋子米糠粑粑都放進窟窿裏,然後把雪都推進去掩埋了,整個鋪平。又趕緊的四處看看,茫茫雪原裏沒有人。她才鬆了一口氣,又仔細把賣粑粑的地方四周看了看,記住了具體的方位,開始往回走。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下著,很快就把地上的腳印掩埋了。這讓她更加放心。


    有了這十幾個糠粑粑,至少能熬過十天了。這期間,一定要趕緊的掙錢,找出路。


    她進了城裏,沒有急著往回走,既然已經決定了賣身換錢給丈夫治病,那就得成趁早。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這樣子,那種中高檔的青樓是沒辦法去的,隻能去低級的窯子。她知道城裏下三爛的野窯子在南城一帶,便去了那裏。看了一家比較大的,在門口來回走了好幾趟之後,這才把心一橫,就當自己做夢被鬼壓好了,沒什麽!她籠著手上了台階,走了進去。


    裏麵一個龜公見到有人進來,趕緊的笑嘻嘻迎了出來,可是一看是婦人,頓時就把臉拉下了:“什麽事啊?”


    尤菜紅著臉,低低的聲音說:“我……,我活不下去了……,想出來賣……”


    龜公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見她蓬頭垢麵,又幹又瘦,身子還佝髏著,臉盤子也沒什麽看頭,便狠狠啐了一口:“就你這德性,還想掙這個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嗎?”


    尤菜又羞又窘,期期艾艾低聲道:“我……,我不要很多錢……”


    “你這德性,便是一文錢也不值!你知不知道,滿城的那麽多的災民,有多少人想幹這個行當?喏,你自己看看街道兩邊站著的那些女人,都是幹這個的野雞!我們這雖然是上不了台麵的窯子,卻也是有些臉麵的,裏麵的姑娘要奶子有奶子,要臉蛋有臉蛋,你呢,有什麽?隻有一身排骨!你不說你是女的,都不知道你是女人,你說誰會有興趣?滾滾!”


    說罷,用力地往外推她,到了門口,還踹了一腳,把尤菜媳婦踹倒在了雪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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