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貴媳婦在一旁聽了,趕緊低聲說:“別聽你大哥的,他說的氣話,我們是真的沒有見到,天快亮的時候,我們看見有些人從大殿裏出來,說是要出城逃荒去,不能餓死在這裏,他們走了,應該就騰出地方來了,所以我們就進來,找到了這個地方。這裏至少可以遮擋風雪。我們離開的時候,你們的行李還在那裏,後來我們就不知道了,真的不是我們拿走的,我們也沒有看見誰拿走了。”


    田二貴氣呼呼道:“你們就不能幫我把行李也搬進來嗎?就算不是親兄弟,總也是一個村的鄉親嘛!這點忙都不肯幫?”


    田大貴冷笑:“要是真是村裏其他人的行李,興許我就幫著搬走了,偏就是你們家!我是不會幫忙的,——我明明沒有摸你媳婦奶子,你們偏偏要誣陷我,我憑什麽幫你們!”說罷,冷笑這抱著雙臂,蜷縮又躺在了地上。


    這一句話把田二貴夫妻說傻眼了,隻能軟語央求著問。可是田大貴再也不理睬他們,大貴媳婦也隻是說真的沒有看見。他們又問老娘,而田婆似乎因為又冷又餓,有些神誌不清了,沒有回答他們一句話。


    田二貴隻好帶著媳婦兒子離開,另外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狗蛋孱弱的聲音說:“娘……,我餓……”


    尤菜自己也餓得頭昏眼花,隻好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一塊野菜粑粑來,用力掰開了,三人一人一小塊,含在嘴裏慢慢化。


    田二貴他們的柴刀已經丟失了,沒有辦法砍柴,說道:“我去城外找吃的,哪怕是刨開雪,也要找到吃的回來!要是看見掉落的樹枝,也撿回來烤火!”


    尤菜點點頭,抱緊了兒子望著他。


    田二貴去的是城外,在城裏,他們已經沒有指望了。隻能寄希望於城外,看看能不能揀到幹柴。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野菜。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城門,卻看見城外到處都是人,一個個在費力地刨著積雪,找野菜。可是,並不是野外的野菜都能吃,能吃的野菜種類其實很少,要想找到這些能吃的野菜,在齊腳脖子的一片銀白的雪地裏,簡直就是海底撈針。


    他沿著山坡走。城外附近的山坡上的灌木和小樹,都已經差不多被災民們老早就砍了拿回去燒火了,而山上的樹木,差不多都就被山嶺的主人雇工砍掉了,就擔心災民偷伐樹木。所以,整個山嶺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外,再看不見什麽樹木甚至灌木。


    田二貴以前沒有出城來過,不知道現在山林成了這個樣子,原來砍柴那回去賣的希望已經落空了,看樣子,隻能跟著那些人一起挖野菜了。他開始在雪地裏刨,指望能發現一棵野菜。可是,城外附近的野菜已經差不多都被挖光了,那裏還有,他隻能堅持著往前走,走出了好幾裏,估計應該有野菜了,才又開始刨雪。


    他的雙腳踩在深深的積雪裏,那破爛的布鞋已經整個被積雪濕潤透了。包括褲腿,就是變成了並冰渣子,他的雙腳要已經沒有了知覺,估計已經凍僵了。他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他原來是拿的一根從積雪下麵找到的小樹枝,拔開雪地,雙手使勁地刨著雪花,尋找著下麵的野菜,可是,樹枝太費力,根本不好刨雪,他隻好扔掉樹枝,開始用雙手刨。


    這樣一來,他的雙手很快也被凍僵了,最後,整個人都要凍僵了,而這一番的辛苦,他隻找到了兩顆薺菜,都哆哆嗦嗦地塞進了嘴裏,冰涼地吞進了肚子裏,把本來就已經冰冷的肚腸弄得成了一塊冰。


    他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他不停地哈著氣,可是哈出來的氣也冰涼的,根本不能給凍僵了的雙手增加一點點的溫暖。


    他知道,再不回去,隻怕自己就一輩子回不去了。


    他開始艱難地往回走,比來得時候要艱難多了。他幾乎是一步一歇往前挪。


    天上還是繼續地飄鵝毛大雪,他在心裏祈禱甚至詛咒老天爺不要再下了,可是老天爺似乎聽不到他的聲音,大雪依舊下著。


    已經是黃昏了。


    山野裏原本到處都是刨積雪找野菜的人,此刻,已經不剩下幾個了。一路上,他不時地看見有人倒斃在雪地裏,有的已經被大雪覆蓋了大半個身子。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救他們,他自己還希望有人能救救他。他曾經努力地想扒下一具屍體上的衣服,拿去換柴火甚至糧食,可是被冰雪浸透變成了冰塊一般的衣褲,他早已經凍僵的雙手根本扒不下來。


    一步一挪,他終於遠遠地看見了縣城那低矮的城牆了,但願還沒有關城門,要不然,隻怕就要被活活凍死在城外麵!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個背風的大石頭後麵,蹲著兩三個半大的孩子,刨開了地上的一小塊地的積雪,在上麵生了一小堆火,在火上烤什麽東西。


    他一下子來得精神,身體裏仿佛注入了強大的動力。在雪地裏摸索著,找到了兩塊石頭,拿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叫著:“我打死你們!”一個石頭擲了過去,咚的一下,砸在那幾個人身後的大岩石上,嚇了他們一跳,驚恐地看著他。


    田二貴舉著另一塊石頭,瘋子一樣的狂吼著衝過去。那三個半大的孩子嚇得轉身就跑,也顧不的火上烤的東西。


    田二貴衝到了火堆邊,看了一眼,發現火堆旁邊有一些蛇皮,而火上烤的東西是一根彎彎曲曲的青蛇!


    看來,這幾個孩子運氣好,找到了一條冬眠的蛇,扒皮之後正要烤著吃,沒想到被田二貴撞見了。


    三個孩子一個男孩兩個女孩,都沒有跑多遠,他們惦記著那一條蛇,站住了,轉頭看著他,不停地哈著熱氣。


    田二貴顧不得別的,一把抓起火堆上架著正在燒烤的蛇,胡亂地往嘴裏塞。同時,緊張地四處張望著,這黃昏的荒郊野外,又是大雪飄飄,四周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影,除了那三個孩子。


    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子哭著哀求:“大叔,你給我們留一點唄,我們也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田二貴顧不上說話,不停地拚命吞咽著都還不及怎麽咀嚼的蛇肉,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另外兩個孩子也哀求著,一邊慢慢地往火堆處挪動:“大叔,你別都吃了,給我們留一點吧。我爹娘爺爺還有姐姐弟弟還沒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三個孩子已經距離田二貴隻有不到幾步了,田二貴狂吼著,抓起那塊石頭,作勢要砸他們,嚇得三個孩子連連後退。田二貴已經被凍得灰白發黑的臉滿是猙獰,含糊地叫著:“你們再敢過來,老子就把你奸了!”那大一些的女孩臉色大變,趕緊又往後退了幾步。


    年紀小一點的女孩聽不懂田二貴的話的意思,她隻惦記著那一條蛇,眼看著一大半都已經被田二貴吃掉了,她絕望了,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搶那剩下的小半截蛇。可是,她太小了,被田二貴一把就推倒在了雪地裏。


    另外兩個孩子發瘋一般也衝了過去,特別是那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子,已經隻比田二貴矮半個頭了。她發瘋一般用力一下子撲倒了田二貴,伸手去抓剩下的半條蛇。


    田二貴摔倒時,手裏的石塊脫手,落在了火堆旁。這時,另一個男孩子也衝過來,壓住了田二貴的腦袋。


    要是在以前,這三個孩子根本壓不住他,可是現在,他在雪地裏已經差不多凍僵了,手腳都不聽使喚。竟然被三個孩子壓著翻不了身,兩個女孩在搶他手裏的半條蛇。可是田二貴死死地抓著不防,怎麽都扯不下來。那男孩子到底是男的,也嚇得了手,抱住了田二貴的腦袋,狠狠一口咬在田二貴的耳朵上。


    啊——!


    田二貴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那大一些的女孩,一把抓住火堆裏的一根燃燒的柴火,一下子杵在了田二貴抓著蛇的手臂上!


    吱……,啊——!


    皮肉燒焦的聲音,夾雜著田二貴的長聲慘叫。終於,他的手再也無力抓緊那剩下的半條蛇。被孩子搶了過去。


    那男孩還在咬田二貴的耳朵,鮮血已經把下麵的白雪染紅了。


    大一點的孩子道:“蛇搶到了,快跑!你們先跑!快!”


    那男孩才鬆了嘴,拉著另一個小女孩,爬起來就跑。那大一點的女孩子還死死按住田二貴,用燃燒的柴火燒他的手!


    田二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掀開了她,他爬起來,一下子撲到了那大一點的女孩,壓在她的身上,發狂地叫著:“老子今天要入死你!”僵硬的手抓著女孩子的衣襟撕扯。女孩子哭喊著救命,拚死抵抗著。可是到底年紀小,力氣比不過既使是已經差不多凍僵了的田二貴。她的衣襟被扯開了,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還有微微隆起的小胸脯。


    田二貴眼睛放光,張嘴要往那蓓蕾咬去。便在這時,就聽到咚的一聲悶響,眼前一黑,癱倒在了女孩子的身上。


    一道鮮血,從他的後腦緩緩流淌而下,沒等滴落,就已經凍結成了冰。


    他的身後,站著那小男孩,手裏抱著田二貴扔在火堆旁的那塊石頭,上麵粘附著鮮血。那小女孩則哆嗦著驚恐地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田二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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