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驚鵲離人醉,舷窗鮫人淚。錦字傳來終覺淺,碧空不染纖塵憶江南,丹青素手伊人笑,暮暮念朝朝。夢縈魂牽許來世,橫渡萬裏彼岸三生石。


    清清冷冷的月色透過窗欞,映著女子淚珠斑斑白皙的臉頰,像是院子裏剛被秋雨打過的芭蕉,收進眼底,盡是憐惜。


    一雙芊芊素手緊緊握著一支紅色浣花箋!箋子上的字如同那人一般溫潤如玉,好看的讓人愛不釋手。


    他的詞,聰慧如她,怎會不懂?字裏行間滿滿的相思意,想看不見都難。可這情他用的有多深,無非是加重她的痛苦罷了。


    錦月從匣子裏取出另一隻空白的浣花箋,一字一字的抄了下來,她的字亦是好看,曾經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驚刹天下,連那當朝年輕的天子都連連稱讚她才豔雙絕!


    箋子寫好,錦月小心翼翼的捧起來,放在唇邊輕輕的吹了一下,便放在桌案左手邊對比。


    兩隻浣花箋盡然相似了九分,同樣靚麗的紅色,同樣雋秀的字體,隻是錦月仿得有一分女孩子家的秀氣,而那人寫的,多了一分陽剛之氣的灑脫,若非行家實在難以分辨。


    一陣清風穿過窗台從她精巧秀氣的麵頰拂過,夾雜著那隻赫連鳴謙送來的浣花箋帶來的氣息,錦月閉目嗅了嗅,依稀還能聞到那絲忽深忽淺的梅花馨香。不知不覺似乎要醉了。


    錦月的貼身侍婢青鸞走近,本來柔軟的纖指因常年握劍,早已變得粗糙不堪,而眼前的女子閉目淺思的神情,讓這深秋多了份不易察覺的溫和,青鸞抬手將她桌案前的燭光挑亮。


    “小姐,夜深了!”


    錦月轉頭,抬目,已經升到蒼穹中央的彎彎月牙撞入清麗明亮眸中,困意襲來,倦意侵滿全身。隨手抓起右邊那隻浣花箋放在玉枕下麵,合著滿屋的寧神香睡去!


    青鸞扯下上好錦稠床幔,望了一眼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帶著笑意的錦月,也微微的笑了,隻是那笑容裏卻滿滿的是心疼和愧疚。


    輪回不休的季節已走至深秋,萬物凋零的淒涼感染下,人也不免惆悵起來。上好成色的黛石在手指之間流離,本來遠山眉已經精致不差毫分的呈現在明眸上方,錦月微微歎了一口氣,放下黛石,用真絲手絹拭去,露出天生的柳葉眉。


    此時青鸞已經將一頭墨玉般的青絲綰好驚鵠髻,雖隻簡單的插了一隻碧玉七寶玲瓏簪,卻不失清新優雅。身著一襲淡紫色衣裙,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身材纖細,蠻腰贏弱,更顯得楚楚動人。


    錦月握住那支浣花箋,眼神在手中桌案之間猶豫,最後似是下了很艱難的決心,將案上的那隻收入匣子,又將另一隻收入袖中!


    “姑娘為何不將公子那支留下呢?日後也好有個念想,再說,弦陽小姐定是看不出的!”


    青鸞看著錦月收入袖中的箋子,幽幽的開口。


    錦月一愣,心想,弦陽她自然是看不出的。


    早在幾年前市井酒巷就在傳唱一首兒歌。“天朝兩家左右相,內藏閉月女兒郎,錦月弦陽傳井巷,一善詩詞書畫才情驚朝堂,一精琴棋歌舞仙子模樣,平分秋色他人難再想,待到及笄芳華顯,媒人腳步破門窗。”


    四人抬著精致的小轎從左相府後門出來,路過繁華的鬧市,一路不做停留的直朝淩翔閣走去。


    錦月輕車熟路的到了淩翔閣頂層雅間內,一推門,便看到一襲水藍色紗裙逶迤拖地的弦陽,手挽乳雲軟紗,腰間一同色腰帶,將腰部盈盈係住,凸顯著她婀娜多姿的身材,青絲輕輕挽起,在發間挽上一個仙雲髻,斜插上一支 藍寶石蝴蝶發簪。


    一雙眼猶如養在水銀裏的兩丸黑水晶,清澈明亮,淡掃蛾眉薄粉敷麵,有著傾國傾城之色,儀態大方,舉止投足間平添著一份天然的純淨,眉眼一掃,美麗不可方物。


    “錦月,你總算來了,快,鳴謙他就要過來了!”


    錦月微微一笑,將袖中的浣花箋放在靠窗的桌案上,此時桌案早已經擺好筆墨硯還有那個空白的紅色浣花箋,錦月握著筆,看著窗外那一池幽靜的湖水蹙眉構思,片刻間,另首詞出現在那箋子上。


    “東城訣,西月錦繡,拾得清風惹花雪。執筆墨香丹青畫,孤鶩眸色,潑染酹江月。青梅煮酒流螢,暮雨子規聲聲淒切。


    上瓊樓,下瀟暮雨,裁出春色短浸溪。素手撫琴天籟音,落霞依帳,柳深杜鵑啼。瑾字傳來料峭,望不斷瓊樓玉宇。”


    箋子上的字自是仿得弦陽的,想自己練的那樣一首好字,卻不能展現在思慕的人眼前,多少會有些遺憾。


    其實她比弦陽要早認識鳴謙,可那又怎樣,感情從來都不是先到先得的。弦陽不善詩詞,可鳴謙卻又愛極了這些,所以每次看到鳴謙傳來的浣花箋,便先拿到她這裏看,然後再以弦陽的名義回傳。這些,鳴謙自是不知。


    看到錦月放下筆,弦陽便急不可待的拿起,緩緩的放在朱唇邊吹幹。


    “錦月,你好生厲害,我在家也惡補這個來著,可怎樣學也及不上你萬分之一。”


    錦月淡淡的笑了笑,同為相府小姐,同樣風華絕代美豔無雙,同樣身懷絕技才情出眾,說她未曾羨慕過弦陽,自然不是事實。


    曾在鳴謙聽了弦陽一首好曲,看了弦陽一支舞,便傾心後,她也閉門在家長時間苦練琴舞技藝。雖小有成效,卻和弦陽差之深遠。


    弦陽生來,性情嬌憨純真,不似她,沉靜的麵孔下滿是憂思。從來不敢告訴弦陽,自己和她愛慕上了同一個人。


    富有節奏卻十分輕緩的叩門聲,將錦月驚醒,青鸞將門打開,弦陽和錦月一同向門口望去。


    迎麵走來的男子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深黑色長發垂在兩肩,泛著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頎,站在那裏,說不出飄逸出塵,仿佛天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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