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一頓年夜飯,在哪裏吃不是吃呢?”


    其實赫連鳴謙已經備好了親手做的年夜飯,想跟錦月在這除夕一起用,本來他的父母對節日概念淡薄,從來沒陪他過過。


    “在聊什麽?”


    不過片刻的功夫,小榭便端了好幾個小菜過來,上麵還有一壇花雕酒,看來她這些早就備下了,錦月不得不懷疑,方才小榭特意去尋赫連鳴謙陪她吃團圓飯的。


    “沒什麽,月正跟太宰大人說,小雲樓的糕點很好吃,弦陽正饞的緊呢。”


    聽到錦月提起弦陽,小榭怔了一瞬,想起那個在浣花節出現在錦月身邊,明媚如朝陽的女子。世上出慕錦月這樣一個才貌雙絕的女子還不夠,為何偏偏要有兩個。


    但看起來這並蒂明姝似乎關係還不錯,難道她們之間不存在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遺憾嗎。


    “顏小姐喜歡的話,我這裏還備了一盒,本來是送一個友人的,做出來才想起他不喜甜食,慕小姐不嫌棄就替我帶給顏小姐吧。”


    小雲樓的糕點一向的暢銷,她也不喜甜食,但被弦陽塞進口中一塊,還是覺得十分的美味,似乎赫連鳴謙也是個不喜歡甜食的人,是不是小榭想送的是他。


    “月替弦陽先謝過小榭姑娘了。”


    桌子是四方的,錦月坐在了赫連鳴謙相鄰的位置,小榭拉出椅子,就坐在了跟赫連鳴謙相對的位置。


    “不客氣,慕小姐打算何時動身回臨都?”


    小榭拎著酒壺倒出兩杯酒,一隻遞於赫連鳴謙一隻留在自己手邊,她還記得錦月不能飲酒,便又細心的倒了杯茶給錦月。


    “明日就回去了。”


    錦月說完赫連鳴謙眸光一怔,看向錦月,他隻是跟她提了弦陽明日要回去,沒想到錦月明日要隨弦陽一起回去。


    “那豈不是初一就走,未免急了些吧,何不再等兩日,我好跟慕小姐搭個伴去臨都。”


    如今赫連鳴謙在蒼靈還有些歲貢一案的尾要收,是得兩日後才能走,看來小榭是打算跟赫連鳴謙作伴才是。


    “不了,除夕不在父母身邊已經算是不孝了,怎麽著也得趕個上中元節的團圓。”


    其實錦月是考慮到,赫連鳴謙明麵上是來查歲貢,但實際上是衝著她來的,再一起動身回臨都,怕是會惹怒那天子。


    “既然慕小姐要回去盡孝,那我實在不敢強留了,那我敬慕小姐一杯,希望慕小姐一路平安。”


    錦月端起了手邊的茶杯,淺笑著跟小榭碰了一下杯子,兩個人都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臨文,你曾答應在我十八歲的生辰陪我守歲來著,卻沒做到,是不是該自罰一杯。”


    錦月詫異的看向小榭,目光再掃過赫連鳴謙儼然已經有些僵硬的麵孔,她到沒想到,這除夕,也恰好是小榭的生辰。


    “答應你的沒有幫你做到,確實是我的不對,我自罰三杯。”


    赫連鳴謙果真連續喝了三杯就下去,但他喝酒的同時,用餘光掃著錦月,果真是不能讓小榭跟她碰麵。


    “真是懷念以前跟臨文把酒言歡的日子,慕小姐不能喝酒,真是一大遺憾呢?”


    錦月靜然低眉笑了笑,錦月怎會不明白小榭一方麵跟自己說,她跟鳴謙有很多過往,一方麵提醒自己跟鳴謙的不合適。


    “沒想到今日是小榭姑娘的生辰,月沒什麽好送的,月這裏有一塊青玉,今日贈與小榭姑娘,希望小榭姑娘千萬不要嫌棄。”


    錦月沒有接小榭方才的話,隻是將綁在腰間的一塊青色蝴蝶形狀的玉佩扯下來,朝著小榭遞過去,那青玉雕刻精美,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俗物。


    “這倒像我故意討要禮物似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就多謝慕小姐了。”


    小榭伸手將那蝴蝶玉接在手中,她自然不缺錢財,開的清雅小榭跟小雲樓都是財源廣進得買賣,到也不怎麽覺得錦月這禮物貴重。


    “臨文,你送我點什麽?”


    小榭側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赫連鳴謙,錦月此時也在眸中夾著淺笑,瞥向赫連鳴謙,讓赫連鳴謙抓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慕小姐既然已經送了你青玉,就算上我一份吧。”


    小榭抓著青玉的手驀然緊了緊,輕咬了一下唇角,此時屋外傳來打更的聲響,顯示著此時已經是四更天了,再過一更就要天明了。


    “時候不早了,月還要回客棧收拾行李,改日在臨都相見,再陪小榭姑娘閑聊。”


    小榭恍然回了神過來,才意識到現在的時辰,便看向錦月客氣的笑了笑。


    “小榭一介貧民,怕是進不去右相府這官宦之家的大門吧。”


    這句話左右是個客氣,但小榭剛被赫連鳴謙方才那句話傷到,語氣中又加了不善。


    “你有手中那塊青玉,自然可以進的右相府的大門,時辰確實不早了,我送慕小姐回去吧。”


    赫連鳴謙率先起了身,錦月便也隨著站了起來,錦月向小榭福了福身,便隨著赫連鳴謙走出了小雲樓。


    此時街道上已經沒了人影,兩個人並沒叫來馬車,而是緩緩朝著街道向前走,錦月對地形不太了解,不知道這是不是回問渠客棧的路。


    “碧華,我~”


    錦月用手臂攬住了赫連鳴謙,她知道他想要解釋,答應幫小榭守歲那個承諾。雖然不清楚何種緣故,才讓赫連鳴謙承諾了小榭,但定不跟承諾她的性質相同。


    “都過去了,你不用跟我解釋,我想要的是現在跟未來,以前就讓它過去吧。”


    赫連鳴謙停下腳步,盯著錦月看了片刻,伸手揉了揉錦月的頭,便攬著錦月繼續朝前走,他突然希望,回問渠客棧的路,永遠走不完該有多好。


    錦月跟赫連鳴謙是在臨近黎明,才走回問渠客棧的,說是在走,但因為錦月不曾走過這麽多路,走了不到兩刻鍾,剩下的路程全靠赫連鳴謙背回來的。


    回到問渠客棧的時候,青鸞告訴錦月,小榭派人將一盒糕點送給了她。方才小榭雖然擠兌她,看她方才的神情,恨不得給自己送上一劑毒藥吧。


    但小榭的人品錦月還是信得過的,她要毒死自己也隻會心裏想想,不會真的去做。


    臨近正月十五的前一天,臨都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鋪了地上半指後的一層,百官上朝之前,宮人早就將道路清掃幹淨了,下朝的時候,已經化了大半。


    右相跟左相前後腳從大殿中走出來,以往兩人都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互不搭理的出宮去。


    好巧不巧的是,向陽的左邊雪融化的多,在石階上流下水漬,人走上去容易滑倒,所以宮人便好言提醒,讓所有官員走右邊那條道。


    左相雖然比右相高出一丟丟的級別,但因為這右邊是右相為首的一條道,又因為兩人向來不對盤,右相對左相便少了那麽點尊敬,誰都不肯讓對方占了先,便都鐵青著臉,並肩從台階上下來。


    “左相,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上朝的大殿通往底層,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兩人走出大半,臉色一直不好看。但後來左相嘴角明顯的浮出些笑意,右相看他偷著樂,自然心裏不舒服,就想問一句,給左相找個不痛快。


    “今日小女從蒼靈回家,本相去迎一下她,好想右相的千金今日也一起回臨都吧,怎麽,右相沒得到消息?”


    左相自然知道右相不如他跟子女親近,右相既然給他找不痛快,他自然不能落得下風去,也得給他添添堵。


    “月兒一早就跟本相送過信了,本相這不也準備回家換身便服,去接他。”


    錦月回來確實沒跟右相打招呼,即便打招呼,右相也不見得留心在意,也記不得那個時辰回來,但他豈能聽不出左相話裏話外的諷刺,自然不能讓他看輕了去。


    “那正好,右相這官服也不用換了,見自己閨女沒那個多講究。”


    左相說這搭住了右相的肩膀,讓走在兩人身後的同僚一陣唏噓,心想著今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朝中最看不對眼的兩個人盡然哥倆好似的搭肩同行。


    太陽高高升起,臨都的積雪滴滴答答的融化了,兩兩馬車一前一後進來臨都的城門。


    走在前方的那一輛馬車的車簾突然,被一隻皓腕撩起一角,含著月色一般的眸光從裏麵散射出來。


    “錦月,看什麽呢?”


    錦月將眸光從牆根下收了回來,有幾個衣著簡樸的書生,正在牆根下擺著字畫變賣。過來三月,便又是一屆的恩科,到不知這一年會花落誰家。


    “青鸞,下去把那幾個書生的字畫買來。”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青鸞縱身一躍,從馬車上跳了下去,直接朝著那幾個擺攤的書生走了過去。


    “你認識他們?”


    錦月搖了搖頭,隻是看到這幾個人,突然想到了柳棨,一時間起了惻隱之心。買幾副字畫對她來說是舉手之勞,但可能就改了一個人的命格走向。


    “倒不是認識,隻是想看看有沒有驚喜之作。”


    弦陽嘟了嘟嘴手,字畫她是看不懂,有驚喜之作,她可看不出來。


    “怎麽著,難不成那個畫畫得好,你還要召回去,作夫婿不成?”


    錦月垂眸笑了笑,弦陽說她的夫婿希望不是在朝為官的人,但她的身份,嫁給一介白衣,似乎有些困難。但也說不準,畢竟左相這麽疼她。


    “小姐~”


    青鸞掀開車簾,將一捆的書畫報了進來,放在了馬車中,錦月朝邊上攏了攏。


    “他們畫的再好,還不是比不過你嗎?”


    這些年有名望的畫手到是出過不少,但沒有一個人的名頭壓過錦月的,弦陽便覺這些人的畫都沒有錦月的好。


    “有句話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像你說的,就沒人比得過了。”


    在錦月的意識中,她的畫之所以有這麽大的名氣,是因為她的身份,跟她有意不讓畫過多流出的緣故。


    “弦兒~”


    剛剛駛出不遠的馬車,突然再次緩緩的停了下來,弦陽聽到外麵有人喚她,便急急的從馬車上下去,錦月也跟著下去了。


    “爹爹~”


    弦陽看到外方接她的人,一路嚇跑的朝那人撲了過去抱了個滿懷,那抱住她的人,一臉寵溺的幫弦陽理了理發絲。


    “這丫頭,瘋夠了,知道回來了。”


    那邊其樂融融上演一場父女親昵重逢的景象,而這邊,錦月由青鸞扶下了馬車,走到右相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禮,喚了一聲。


    “父親~”


    右相看了看那邊弦陽扯著左相的手臂撒嬌,還看到一向一本正經的左相被弦陽捋了捋胡子,笑的樂開懷的模樣,再看看錦月對她福身行禮的模樣,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卻又不知缺少的是什麽。


    “月兒,你喚為父一聲爹爹。”


    錦月驀然一怔,詫異的看了看右相,垂眸靜然不語。右相沉沉歎了口氣,也釋然了,他跟錦月的關係,那是改個稱呼就能解決的。


    “罷了,回去吧。”


    右相沒有直接上來時坐的轎子,而是朝著錦月的馬車走去,但還未走出一步,便聽得後方左相喚了他一聲。


    “右相,你還沒見過我家弦兒吧,弦兒快跟右相行個禮。”


    右相聽了腳步,心中罵了一句無恥的老匹夫,當中跟他秀親情也就罷了,還非要在在這尷尬上添一筆。


    “慕叔叔,弦兒這廂有禮了。”


    弦陽朝著右相低身拜了一拜,右相轉過頭去,看到那張明媚絕豔的麵孔,又看了一眼錦月那張清淡精美的臉,心中做了比較,從容貌來說,真是不分伯仲。


    “月兒,也跟左相行個禮吧。”


    錦月朝前走了一步,也給左相福身行了一禮,她記得左相比右相似乎是長了一歲。


    “月給顏相爺見禮。”


    左相笑的十分和藹,走過來拍了拍錦月的肩膀,儼然是一個長輩的架勢。


    “怎麽這麽見外,月兒難道不該喚我一句顏伯伯嗎?哦,看我自來熟的,喊你聲月兒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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