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既然求到了他這裏,不管是因著小時候的情誼,還是憐惜她被自己的親哥哥當棋子的遭遇,南宮霖都覺得自己該答應雲裳。


    “你說,我能做到,務必去替你做。”


    雲裳眉心間浮出一股凝重的氣息,自從太後薨了後,那便隻有一個人能讓她有這樣的神情,可那人……。


    “玉和,夜冥還活著……”


    南宮霖心頭一震,那樣高的懸崖落下去,夜冥竟然還能活著,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想我幫你什麽?”


    雖然方才答應過了,但南宮霖心裏卻為難起來,若是雲裳求他幫她離開,他該怎麽做。


    “你放心,我不是求你幫我離開。”


    南宮霖是一個很容易就能被看透的人。看出他在憂慮什麽,對雲裳這種泡在深宮看慣了爾虞我詐戲碼的人來說,輕而易舉。


    “我給皇兄傳過信了,我會如他希望的那樣,留在王家,隻求他放過夜冥。但皇兄性子陰晴不定,我怕他不會應允,所以求玉和你,幫我跟他討個人情。你的話,或許他能聽一聽。”


    雲裳這樣的打算到是很讓南宮霖意外,半年的時間,確實不能讓她將夜冥忘個徹底,至少雲裳對夜冥的感覺不會消失幹淨。


    “好,我會幫你的。”


    雲裳點了點頭,他們這群人中,隻有南宮霖的性子不爭不搶,對任何事情都仿似無欲無求,所以每個人都敬重他幾分。有了南宮霖的幫襯,她那皇兄放過夜冥的機率,便大出許多來。


    下了一天的雨終是在三更十分停下了,蒼靈雖然四季常溫,但下了雨後的夜裏,還是有些涼氣在。


    南宮霖一個人立在窗前,無風無語,夜靜,人卻靜不下來。


    南宮霖本覺得,錦月的侍女已經算得上細致體貼了,卻沒想到王書墨這裏的侍女,將這份細致做的更高了一層。


    不過王家的侍女因為過於細致,反而讓他感受到有些困擾,不像錦月留下那宅子裏的,恰如其分的好。


    王書墨將南宮霖安排在一所清幽的院子裏,院子中有一座兩層的小紅樓,小紅樓上上下下足有十六個房間,還安排了十二個侍女服侍他一個人。


    即便以前在皇宮也曾小主過幾日,都不曾有過這樣奢侈的排場,因為過慣了瀲灩穀那種自給自足的日子,南宮霖真覺得這種齊人之福,自己有些消受不起。


    “南宮公子住的可還習慣。”


    因為雨停了,門是敞開的,南宮霖吩咐服侍他的侍女全部退了出去,自己想要靜一靜。於是王書墨突然過來,到真驚了他一下。


    “駙馬安排的如此妥當,我怎敢不習慣。”


    王書墨進了這院子,發現所有的侍女都沒在房間裏服侍,一問才知是南宮霖特意吩咐的,想是不習慣。隻是他這為人著想的性子,真是不好應付。


    若你挑剔,起碼還能辨出個人喜性,加以附和便能使其順心,但若是什麽多說好,卻又不會掩飾掉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神情,那就很難辦了。


    對這宅子裏的侍女來說,他是前者,南宮霖是後者。


    “我過來是看她們都在外麵,可是侍奉的不周到嗎?”


    這些派遣到這裏的侍女,都是風鳶一手調教的。王書墨有這個自信,放眼整個天朝,也不可能找出比她們更周到的。


    “她們都很好,隻是我有些不習慣,駙馬千萬不要怪罪她們。”


    能讓侍女這般細致周到,絲毫的錯誤都不敢犯,怕是有著很嚴謹的家規。南宮霖不想因為他的不適應,而讓那些姑娘受罰。


    “南宮公子覺得我是個很不通情麵的人嗎?”


    王書墨的閑散是從骨子裏散出來的,但他並不是一個隨性的人,單看他這過分講究的習性,跟整個宅子中的侍女便可看出。


    “駙馬真會說笑。”


    南宮霖不善說謊,他的身份也用不著阿諛奉承誰。錦月說是王書墨請他來給雲裳看看身體有無大礙,但他猜測,王書墨的目的肯定不僅在此。


    “我確實喜歡說笑,希望南宮公子多加體諒,千萬不要見怪才好。”


    南宮霖付之一笑,後知後覺到,他們閑聊了大半天有的沒的,此時王書墨還站在門外呢。


    “駙馬爺進來坐。”


    雖然這裏是王書墨的地方,但如今畢竟是讓他住的,他理當主動請他進來坐一坐。


    “白日裏公主在,有些話我不方便直接問南宮公子。所以在公主安歇後,才來打攪南宮公子,希望南宮公子莫要覺得我失禮。”


    王書墨自己尋了一個地方坐下,隨後南宮霖也隨著在一旁坐下了。


    “駙馬想問什麽,直接問便好,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書墨跟南宮霖坐下後,嚴謹的侍女進來奉了茶,便躬身退了下去。一步一行,一舉一動,都極其的規矩。


    “公主自從服用遺思之後,記憶反反複複,時而忘記,又時而記起。不知這樣的症狀何時才能終止,這藥效會在她身體內存留多久。”


    王書墨一直擔憂著,若是這遺思的藥效一直是持續的,那他們之間發生的種種,會不會也被她忘卻了。其實他想讓雲裳忘的,不過是一個夜冥而已。


    “駙馬無需憂心,兩年以後,遺思便在體內消散幹淨了。雲裳現在服用不過半年的光景,記憶反複屬於正常。”


    此時王書墨對雲裳的關切,讓你挑不出任何的虛假。南宮芯有些不解,雲裳常年在宮中待著,應該以前跟王書墨是不相識。王書墨對雲裳的情,難不成是嫁給他之後生出來的。


    “不知兩年以後,以往的事她還能記得多少?忘記的還會再想起嗎?”


    遺思的這種藥,是南宮霖很少用的一種,它的藥效都是因人而異的。王書墨這兩個問題,都不是很好回答。


    “這我都說不好,遺思隻能在人想起某些痛苦的事情時,給人身體的痛楚去抵押,人在處於自我保護的意識下,便不會去主動觸碰這些記憶。久而久之,便遺忘了。”


    聽到南宮霖說心裏的痛用身體的痛去壓製時,王書墨愣了一下,他不記得雲裳表現過什麽痛苦的神情,半年的時光,她真是瞞的他好生的緊。這是有多不信任,才能做多如此。


    “就是說,兩年以後,結果未定。”


    南宮霖誠懇的點了點頭,起初皇上要給雲裳用遺思的時候,他是不願意的。但看到雲裳因為夜冥的死,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動力,才鬆了口。


    “即使兩年之後再記起,也時過境遷,不複從前了。”


    南宮霖其實想告訴王書墨的是,雲裳現在都已經能做到,放夜冥離開了,兩年之後無論是為著誰,都不會再跟夜冥有什麽幹係了。


    “不知這遺思可有解除之法?”


    多大的痛楚能跟心靈上的痛楚想抵消,王書墨無法估算。但揣摩著,那畢將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他寧願讓雲裳記著夜冥,也不想她受這樣的煎熬。


    “遺思無藥可解。”


    簡短的一句話,給了王書墨重重一擊,一想到雲裳可能日日都受著苦痛的煎熬,他便心如刀絞的悔恨著,曾經那個自私的決定。


    “怎麽會這樣?”


    雲裳嫁給他之後,臉色總是不好,他一直懷疑是她身體本就羸弱,或者是酗酒導致的。沒想到這些表現出來症狀,最大的緣由是,他親手給她服用的遺思。


    “這些時日,我會留在這裏給雲裳調理身子,兩年後等遺思藥效完全消失後,我再給她開幾服藥,肯定不會讓她身子受損的。”


    這些事南宮霖一早就打算好的,隻是自從雲裳服用了遺思之後,事情一樁一樁的發生,讓他無暇分身替雲裳調理身體,如今到真是個合適的時機。


    “那就勞煩南宮公子了,需要什麽藥材,南宮公子盡管開口。”


    南宮霖點了點頭,他到不擔心,有什麽藥材是王家尋不到的,如今看到王書墨對雲裳這般的上心,他心裏多多少有些欣慰了。


    無論從哪方麵講,他都希望雲裳能夠幸福。


    “對了,還有一件事,需要替一個人,向南宮公子問一問?”


    即使一早知道王書墨千方百計將他尋來,肯定不單單為了雲裳。因為他來蒼靈的消息,錦月連鳴謙都瞞住了,不可能瞞不住王書墨。


    如今王書墨知道了,那便隻有一種可能,有個人出手了。


    “駙馬但說無妨。”


    南宮霖待人太過溫和,讓你覺得對任何人任何事,他都像那九重天上憐憫眾生的仙人一般,總想著求個周全,但這繁雜的世間,那會讓他如願。


    “臨都的風向有些變化,不知南宮公子可有耳聞?”


    南宮霖搖了搖頭,雖然錦月並沒有限製他的自由,也沒有特意阻塞他對外界消息的探知,但他依舊沒有主動去了解臨都那邊的消息。


    “臨都出了什麽事情嗎?”


    王書墨淡淡的笑了笑,赫連鳴謙坐鎮臨都,那些小羅羅確實惹出了些事端,但還不至於翻了天去。


    “臨都如今表麵上到還是一片平靜,但著平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下去,就說不好了。”


    說來,臨都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的平靜過,多股勢力明爭暗鬥多年,若不是鳴謙左右權衡,讓他們互相壓製著,早就出了大亂子了。


    “駙馬是替皇上給我傳信吧,不知皇上想告訴我什麽?”


    皇上既然知曉他身在蒼靈,便有多種方式跟他聯係,可偏偏皇上一種也不用,而是通過王書墨的口告訴他,看來王書墨要傳達給他的事情,分量很足。而王書墨也極得皇上的信任。


    “皇上說,若是太宰大人的立場不堅定了,不知南宮公子站那一邊。”


    南宮霖愕然愣住了,自從他知曉鳴謙有意跟錦月在一起後,便預感到會有這麽左右為難的一天,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


    “鳴謙他不會的。”


    王書墨又是一笑,朝廷之間的事情,他一向不會插手,隻是幫皇上傳個話而已。南宮霖這對他的解釋,顯然有些多餘。


    “南宮公子無需急著替太宰大人否認,皇上也不過是打個比方而異。說句實話太宰大人會不會對皇上有二心,我不知道,但皇上現在顯然已經覺得他會有二心了。”


    南宮霖平和的眉心皺成一團,雖然見過的次數並不多,但王書墨也知道,這樣的神情,在這位玉菊公子的臉上出現,顯然不容易。


    “皇上竟然疑心了鳴謙,沒想到皇上竟然疑心這般的重了?”


    他跟鳴謙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情誼定然比他人重一些,若不關係國運祖訓,他毅然決然的會偏向於鳴謙。


    “南宮公子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站的方向是朝著太宰大人的?”


    一聲無意間的喃語,便被王書墨捕捉到他心裏真是的想法,南宮霖用拇指跟食指狠狠的掐了掐眉心。


    “駙馬替我轉告皇上,任何人跟朗朗乾坤比,跟萬裏河山比,都不值一提。”


    王書墨閑散的目光掃過南宮霖糾結痛苦的麵容,稍稍頷首後,起了身。


    “夜深了,南宮公子好生歇息吧,該傳的話,我會幫南宮公子傳到的。”


    南宮霖也起了身,對著王書墨拱了拱手,剛想邁步送王書墨出門,王書墨伸手阻止了他。


    “南宮公子不用送了,早些歇著吧。”


    這裏畢竟是王書墨的地方,他說不用送了,南宮霖也沒再跟他客道。


    再說他現在的心亂如麻,真需要好生的靜一靜,好好思量一下。


    沒了雨聲風聲的夜晚,靜的有些出奇,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竟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紅樓裏的燈也全部熄滅了,天空應該還是陰的,因為此時看不到半個星辰,也看不到月亮。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前幾章就說要寫到下一階段了,沒想到又拖了幾章,因為是想到後麵王書墨跟雲裳的一個情節需要在此做個鋪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並蒂擇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韻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韻兒並收藏並蒂擇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