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司裏,每一位譯員都坐在訓練室裏做同傳訓練。


    同傳是口譯的一種,是指譯員在不打斷講話者講話的情況下,不間斷地將內容口譯給聽眾的一種翻譯方式,同傳一場大型的研討會或國際會議下來,得由兩名到三名譯員輪換進行,因為同傳要求精神高度集中,壓力巨大,看似隻坐在桌邊說話,其實是個體力活,一般男性的同傳譯員較多,且以不超過五十歲的中年人居多,畢竟太年輕的沒經驗。


    陸芷昭初次進入外交部實習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看好她,但當時的首席翻譯官趙赫看中了她的天賦,讓她跟在身邊學習,不過三年時間,她就成為了外交部數一數二的譯員。


    去年上了電視也是因為聯合國的會議,當時的譯員本來應該是趙赫和其他兩位老譯員,但是趙赫舊病復發不能上場,正好陸芷昭過去多次跟在趙赫身邊出席會議,組織就決定讓她上去試試,於是就一試成名了。


    但是今天,成績向來排名第一的陸芷昭竟然在訓練時屢屢出錯,同事調笑說:「怎麽一個長假把技術全丟了?趙老師還等著你繼承衣缽呢!」


    確實,英語口譯這個職業的確不乏新秀,稍有不慎就會被搶走飯碗。


    陸芷昭趴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回憶著昨晚的事。


    她一開始以為是唐卓開車送她回家,因為她實在想不通未晏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店門口,如果是偶遇,又為什麽要開車送她回來,明明替她打個計程車就行了。


    陸芷昭盯了他一會兒:「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了,無論我發生什麽事,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陸芷昭說完就要走,沒想到未晏大步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腕,問她:「真的要嫁給唐卓麽?」


    不過這一句話,頓時讓陸芷昭又氣又傷心,整理了表情後,她轉過身去,一臉諷刺地問他:「怎麽?我不嫁給唐卓能嫁給誰?嫁給你麽?」


    未晏立刻回答:「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這急於推脫的口氣再次讓陸芷昭心頭一陣刺痛。


    「那你是什麽意思?」陸芷昭撩起額前的長髮,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未晏,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未晏垂下眼簾:「唐卓並非可寄託終生之人,他……不好。」


    陸芷昭怒極反笑:「他在外麵有很多女人,這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是瞎子,但是未晏,你既然不願意娶我,又這麽關心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哦,我明白了,你覺得反正唐卓是那個樣子,你厭惡了家中妻子,所以想跟我來一段『轟轟烈烈』的婚外情?」陸芷昭忽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沒想到你未晏竟然是這種衣冠禽獸……」


    「我不是!」未晏皺起眉,十分認真的解釋,「因為我是……我是你母親娘家那邊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幸福?究竟什麽是幸福?」陸芷昭擦掉眼角的淚花,「你說的幸福就是幸福了?隻有我覺得幸福了,不管在別人眼裏我多狼狽,多痛苦,我也心甘情願,你明白麽未晏?」


    未晏沒有做聲,隻是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一雙俊目似是想告訴她什麽,瞳孔裏落滿了無言的星辰。


    「還有,你的藉口也太爛了,」陸芷昭從包包裏掏出煙和打火機,「我媽媽娘家的朋友?就連我外婆外公也從沒有見過我,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朋友』竟然會對我這麽上心?還隻對我一個人這麽上心?我哥哥現在混跡在各種黑街酒吧裏,你怎麽不管管他?」


    看著陸芷昭在自己麵前熟練的吞煙吐霧,未晏心頭一陣難言的酸楚,沉默了許久,他才說出一句:「抽菸不好……」


    陸芷昭冷笑一聲:「所以說,你為什麽管我,你憑什麽管我?我的死活又和你有什麽關係麽?」


    未晏沒有說話。


    陸芷昭盯了他半晌,心底那一絲絲希冀也消失殆盡:「欲擒故縱有意思麽?這樣一次次的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真的這麽有意思麽?」


    未晏說:「我並不想傷害你。」


    陸芷昭笑起來,露出嘴角迷人的酒窩,故意挑釁地說:「不想傷害我,好啊,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或是插手我的事,第二……跟我結婚。」


    然而在未晏開口之前,她自己便又搶先說:「第二個你恐怕是做不到,那第一個你總能做到吧?」她不想從未晏嘴裏再一次聽到什麽傷人的話。


    她吸了最後一口煙,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背過身去:「我再說最後一次,未晏,這已經是我忍耐的極限了,永遠別再來找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對了,也不要再聯繫我哥。」


    十二年前,陸芷昭還住在未晏家中的時候,未晏曾買給陸芷昭一部諾基亞的手機,雖然現在那樣的手機早已淘汰,但陸芷昭還一直保留著,而且那手機質量絕好,現在都還能使用,發個簡訊打個電話完全沒有問題。訂婚宴那天未晏之所以能到場,一定是陸若良用那部手機聯繫了未晏,把自己的請帖給了他。


    等到未晏輕輕的一句「好」,陸芷昭緩緩邁開腳步,朝別墅走去,一步步的離開未晏,離開自己曾經深愛的人。


    唐氏這幾天氣氛一直冷的嚇人,員工們特別是總裁秘書更是人人自危,時不時就能聽見總裁在辦公室裏摔東西,很是生氣的樣子。


    唐卓將那枚鑽戒盒開了合合了又開,最後猛地扔了出去,摔在柔軟地沙發上,滾落在地毯上:「f*ck!」


    唐卓這幾天都處於低氣壓的狂暴狀態,他發現即便陸芷昭那樣冷淡地對待他,他依舊滿腦子都是她,想她的笑容,想她的酒窩,想她順直的烏黑長髮……唐卓簡直要瘋了!


    忽然,手機鈴聲想起,唐卓不耐煩地接起:「餵?」


    張瑤瑤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哥哥!我好怕!」


    唐卓皺眉,罵道:「你他媽又不是第一天遇上狗仔了,你的經紀人呢助理呢?都他媽死光了?」


    張瑤瑤帶著哭腔說:「不是……是你未婚妻的哥哥……」


    於是唐卓這邊掛了電話就立刻撥通了陸芷昭的號碼,但是響了半天也沒人接,他又把手機狠狠摔在地毯上,嘴裏狂飆髒話。


    陸芷昭正在訓練室裏做翻譯,手機是全程靜音狀態,等她從訓練室裏出來時,才發現唐卓的十幾個未接電話。


    她反打回去:「餵?找我有急事麽?我剛才在……」


    「陸芷昭!」唐卓的怒吼傳來,「你為什麽讓陸若良騷擾我的女人?」


    陸芷昭一臉茫然:「什麽?我哥哥怎麽會……」


    唐卓冷笑一聲:「別裝傻了!你這女人還真是麵上一套心裏一套,那天你是怎麽跟我說的?隨我在外麵怎麽亂搞,生下孩子就是繼承人,現在怎麽又讓你哥哥動張瑤瑤?帶著幾個流 氓威脅她逼她跟我分手?」


    莫須有的罪名陸芷昭是絕不會抗的,但是萬一果然是陸若良的話……她想了想,對唐卓道:「這件事我真不知道,我去問一問我哥,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我會給你個說法。」


    「是啊,就是我的做的。」麵對陸芷昭的質問,陸若良坦然承認。


    陸芷昭簡直氣得不行,她深吸一口氣壓製住內心的煩躁:「你去動她做什麽?她跟你有什麽過節麽?」


    陸若良答:「沒有過節,但是我看見她和唐卓一起進了酒店,一整晚都沒出來,芷昭,這唐卓明明都要跟你結婚了,竟然還在外麵泡妞,我當然不能忍了!」


    雖然知道陸若良是為她好,但是這事是她自願的,不得已隻好說:「我和他隻是協議婚姻,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結婚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什麽?!」沒想到陸若良更加氣憤了,「陸芷昭,你沒毛病吧?你這婚結的有毛用啊?還不如不結!」


    「你以為我想麽?但是不嫁給唐卓這樣的人,陸振國死了以後陸氏要怎麽辦?誰來繼承?!」陸芷昭焦躁之中不小心說出了實話,但是很快她又解釋,「我並不是在責怪你,隻是……當初我回到陸家,跟陸振國做了交易,他讓我留在陸家,我就得聽他的話……」


    「但是……但是……」陸若良結巴了半晌,「陸氏沒了就沒了,你現在是外交部的翻譯,自己又有蛋糕店,你怕什麽啊?」


    我當然不怕啊。


    陸芷昭在心裏默念。


    但是沒了陸家,誰能支持你繼續完成你的音樂事業?


    陸芷昭擦掉眼角的淚水,用一副戲謔的語氣說:「我當然怕啊,你看看我現在買的名牌包包和首飾,沒了陸家我自己的工資能夠我揮霍多少?」


    陸若良恨鐵不成鋼地說:「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就不能想想自己的未來?」


    未來?怎樣都無所謂吧。


    「我還有工作,以後再說,拜拜!」陸芷昭說完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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