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隨風手上拿著報紙,看著陸芷昭和一群貧困兒童的合照,唐卓就站在她身邊。照片上的她笑得十分開心——她的世界根本不需要他,沒有他,她依然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慕容隨風收起報紙看向窗外,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枯朽,越來越荒蕪,車下的土路坑坑窪窪,顛簸不平,慕容隨風知道,就快到了。


    破舊的巴士把他扔在一片田野邊,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信號,現在是早上八點半。


    他已經跟醫院請了三天假,理由是回家探親。


    慕容隨風順著田埂慢慢地走著,這條路他小時候走了很多次,就算是閉著眼睛也可以走回去。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路邊上一塊滿是泥灰的木板上刻著三個字「慕容村」,不錯,這裏的人們大多數都姓慕容。「慕容」這個聽上去萬分貴氣的姓氏搭配著如此落魄的小村莊,真是可笑。


    再走片刻,便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破舊的土房子,裏麵已經沒有人住了,偶爾有一兩家住戶也都是些留守的孤寡老人。


    「峰峰?是峰峰不?」身後有人喚他的小名。慕容隨風過去並不叫慕容隨風,叫慕容峰,農村的父母哪裏起的出好聽的名字?慕容隨風還是他上了大學以後自己改的。


    慕容隨風轉身,看見一個老人穿著上個世紀最流行藍布的衣裳,蹣跚著向他走來,慕容隨風趕緊走上前扶住她:「張爺爺,是我,我回來看我爸。」


    張爺爺邊走邊揮手:「你爸那個人啊……你也是曉得的,沒什麽大病,但是那個酒他戒不掉……」


    慕容隨風把張爺爺送回家,然後跨過幾條水溝,走近一個傾斜得快要倒塌的房子。


    「爸?」慕容隨風推開門。


    屋子裏寂靜一片,沒有人應,但是慕容隨風知道,他在鎮上喝了一夜的酒,這個時候肯定在家。


    「爸?」


    忽然裏屋傳來一陣窸窣,慕容隨風剛走進去,一個啤酒瓶就這麽沖他的腦門砸了過來。


    慕容隨風下意識用手一擋,玻璃片哢嚓一聲碎在他腳邊。


    「爸!」


    慕容隨風冷下臉,看著一個衣服破爛骯髒,渾身散發著酒臭的老子頭慢慢從床邊爬起來,手裏握著一個空啤酒瓶,踉踉蹌蹌朝他揮過來,嘴裏還振振有詞:「你回來幹什麽?你個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麵瘋,錢呢?你賺的錢呢?」


    慕容隨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順勢把他按倒在床上。


    慕容五嘶吼著用腳踹他:「你他媽膽子肥了!敢動你老子是不是?啊?在外麵沒掙到幾個錢膽子卻肥了是不是?」


    慕容隨風被踢中肚子,他悶 哼一聲,手上動作沒停,伸手拿過搭在床頭的褲袋把慕容五捆在了床頭的木栓上,又隨便找來一根麻繩袋子拴住他的兩隻腳。


    慕容五終於動彈不得,但是嘴裏依然罵罵咧咧。


    慕容隨風鬆了一口氣坐到在床下,周圍亂成一團,幾天沒洗的髒衣服,發黑的髒碗,還有慕容五喝空得酒瓶。有一瓶剩下一半的,慕容隨風想也沒想就拿起來往嘴裏灌,這酒喝起來就跟水似的,看樣子慕容五又被老闆騙了。


    慕容五醉得迷糊,卻還不忘要錢:「老子沒錢買米了,快給老子錢……」


    慕容隨風從床尾的墊被底下摸出了一個黑色塑膠袋,那是他半個月前給慕容五寄過去的一千塊錢,但是現在裏麵的錢所剩無幾,隻有些許零錢。


    慕容五不僅酗酒,還好賭,前年差點把這棟破房子都給輸出去。


    慕容隨風把塑膠袋塞回去:「沒錢。」


    慕容五又開始罵罵咧咧:「我他媽賺錢供你上大學,你也不知道多給老子點錢回報老子,麻痹老子當初就該讓你在家種地……」


    「我沒給你錢?」慕容隨風猛地站起來,「你說一句我沒給你錢?我給你的錢都夠買在城裏市中心買套房子了!」


    慕容五根本聽不清慕容隨風在說什麽,隻是一味地嘟囔:「讓你娶個有錢的婆娘回來孝敬老子,你個沒心沒肺的兔崽子……」


    慕容隨風想起來小時候,那時候母親也還在,慕容五喝完酒就開始發酒瘋,見著母親和他就是一頓猛打,母親總是會把他抱在懷裏,露出自己的後背給慕容五任意踢打。


    小時候的慕容隨風隻會哭,等他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反抗,但力氣仍然不如父親,結果隻是被打得更狠。


    母親的去世是一場意外。


    那天本該是慕容隨風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h大醫學院的通知書到手,母親去集市買了雞魚,逢人便誇讚自己的兒子,但慕容五卻愁眉不展,因為家裏沒有足夠的錢供慕容隨風上學,他也根本不想讓慕容隨風上大學,隔壁老張的兒子還不是,花了十多萬上了四年大學,回來後還不是在鎮子上給人打工?收入不過一個月兩千。


    晚上,慕容五喝了酒又開始發酒瘋,邊罵邊用板凳狠砸慕容隨風的腦袋,母親想上前去攔,但是被慕容五一把推到在牆上,頭正磕在了牆壁磚頭的凸起上,人送到醫院不及時,就這麽沒了。


    慕容隨風手裏就握著啤酒瓶,他猶豫著要不要就這麽朝他的天靈蓋砸過去,隻要這麽一揮手,就能結束這一切,他就能擺脫這屈辱的過去,重獲新生,隻要這麽一下……


    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麵,那是父親佝僂著腰挨家挨戶給他借錢上大學的背影。


    慕容隨風手裏的啤酒瓶滑落在地,碎片劃傷了他的手。


    眼淚猝不及防地奪眶而出,慕容隨風摘下眼鏡用力抹了一把,淚水混著血水塗了他滿臉。


    昨天,蘇曉夢來醫院看病,遇上了他,問他既然喜歡陸芷昭為什麽不去追她,她說:「陸芷昭嫁給你可能不會幸福,但是嫁給唐卓,一定不會幸福,因為你愛他,而唐卓隻是另一個陸振國。」


    可是慕容隨風不敢。


    陸芷昭渴望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個能治癒她過去的人,能填補她生命缺失空白的人,可是慕容隨風自己都不完整,他又怎麽能夠去填補其他人?


    身世如此,慕容隨風不能把陸芷昭從一個痛苦的漩渦拉入另一個,這樣對她不公平。


    而且如果陸芷昭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他們相識的這幾年,足夠讓她走向他,而不是依然被「朋友」這樣的稱號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蘇曉夢說錯了,陸芷昭嫁給唐卓,可能會幸福,但是嫁給慕容隨風,一定不會幸福。


    「我明天會寄錢過來,你自己去鎮上的郵局取一下。」


    今天天氣不錯,陸芷昭又提著一盒蛋糕送到醫院,但是慕容隨風科室的小護士們告訴她慕容隨風請假了。


    「請假了?生病了嗎?」陸芷昭問。


    「他說是回家探親,你就不要擔心了。」小護士們自從知道陸芷昭不是譚醫生女朋友之後,比以往更熱情了。


    陸芷昭想著這蛋糕拿都拿來了,就送給了這些小護士,但是蛋糕著實太小,不夠這麽多人分的,於是陸芷昭二話不說,拿起電話讓理察派人送了十幾種點心過來,算是把整個科室的醫生護士都收買了。


    時間還早,陸芷昭想了想,撥通蘇曉夢的手機號。


    陸芷昭走後,吃飽了蛋糕的小護士們終於有人想起來:「唉?剛才那個女人,是不是前幾天上了我們市娛樂版頭條的那個……」


    「啊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陸,陸什麽芷昭?唐氏那個帥到炸裂的總裁的未婚妻,訂婚第二天鬧緋聞的那個……」立刻有人應和。


    很快,有人翻找出那天的報紙,幾分默默地打量了半晌,不約而同的抬頭對視一眼:「所以這個緋聞的男主角……是我們的慕容醫生?」


    有人送了口氣:「所以是緋聞啦,緋聞,慕容醫生都澄清過他們沒關係不是麽?」


    但是另一個上了年紀的護士很快插嘴說:「那女人什麽態度先不說,你們真覺得慕容醫生對她沒感覺?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那也是我偷偷看見了,你們知道那女人每次給慕容醫生送的是哪家店的蛋糕麽?」


    一小護士看了一眼丟進拉進垃圾桶裏的蛋糕盒:「little honey,還挺洋氣的……」


    上了年紀的護士繼續神神秘秘地說:「我之前進辦公室找一張化驗單,慕容醫生的抽屜忘鎖了,我隨手抽開一眼,你們知道怎麽的?裏麵全是那家蛋糕店的logo,就是little honey的標牌,插在蛋糕上的那個,你們剛才吃的時候應該都看見了吧?」


    「哎呀我知道那個抽屜!」又一個小護士驚呼道,「慕容醫生可寶貝那個抽屜了!一直上著鎖,誰也不給碰來著!我有一次還跟他開玩笑,立刻一定是放著他的存摺,留著娶陸小姐的,他沒跟我解釋,隻是笑了笑,現在想起來……媽呀,我這是給人心頭紮了一針啊!」


    「都圍著幹什麽呢!六號房的病人喊了多久了,一個人也不去?!」護士長在遠處大吼,護士們頓時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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