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的幾日,天氣越發惡劣起來,大雪將世間的一切都禁錮在無情的白色中,若是仔細看去,一個小小的黑色人影在雪地中緩緩移動,步履堅定。


    融城外的村落裏一片寂靜,茶莊裏的小童正縮成一團坐在炭盆邊打瞌睡,忽然,草皮做成的厚重門簾募得被人掀開,冷風竄進來,小童凍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下意識地開口:「客人想喝點什麽?」


    「熱茶即可。」來人拍了拍身上的積雪,隨意找了個桌子坐下,摘下披風上的兜帽。


    聽聲音是個女子。


    「好嘞。」小童將冷茶擱在爐上,一邊繼續打瞌睡,一邊懶散地想,這樣惡劣的天氣,竟然也會女子孤身一人來到這偏僻的村落?茶水沸騰得咕嘟聲叫醒了小童,他端至那人的桌邊,倒進粗糙的茶盞中,眼神的餘光瞄到一抹明艷後,不著意地一掃……


    柳葉般的秀眉彎彎,小巧的鼻樑高挺,被外頭的冷風凍得微紅,朱紅色的嘴唇似笑非笑,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最是惑人心神,隻消看一眼,便會讓人沉溺其中。


    茶水漫過茶盞邊緣溢到桌麵,一隻纖長白皙卻冰冷無比的手附在小童手上,握住茶壺柄,微微用力一提,止住了水勢。


    小童被這沒有溫度的手冰得瞬間回過神來,連連說著對不起,心中卻止不住得想,這冰冷的體溫,這樣的美人,該不是鬼吧?


    此時內室的門簾被人掀開,一個清秀的男子端著暖爐走過來,問:「陸生,怎麽了?」


    「掌櫃的……」那叫陸生的小童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瞌睡還沒醒,將客人的茶水倒撒了……」


    這被小童喚作掌櫃的男子於是打量起眼前的這位客人,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於是他坐在她對麵,開始同她搭話。


    「陸生方才失禮了,還請姑娘不要怪罪。」掌櫃用袖子半遮住嘴角笑著說道,末了又吩咐小童拿些點心過來。


    「無事,掌櫃不用這麽客氣,我還要趕路,坐坐就走。」陸芷昭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頗為不耐煩,因為方越嬋長相出眾,這一路上不曉得給她召來多少麻煩,像眼前這位年輕掌櫃一般的男子,這一路上她遇見了無數,本不想與他多費口舌,但是她有話要問他。


    「既然如此,那我更該好好招待姑娘了,這方圓十裏再沒有茶莊或是酒家了,姑娘要是再想歇腳便困難了。」掌櫃接過小童遞來的一盤糯米糕,看上去鬆軟可口,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但陸芷昭隻是掃了一眼,繼續喝自己的熱茶,對這家茶莊和熱情過頭的掌櫃很不信任:「不知道掌櫃前些日子有沒有見過兩個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白衣,且男子銀髮似雪?」


    掌櫃率先拿起一塊糯米糕放進嘴裏,邊嚼邊道:「啊,你說得那銀髮男子我有印象,但是並非隻有兩人,而是一男兩女共三人。」


    「不對不對,是十一天。」小童陸生在一旁提醒道,「自從那三位客人走後,便下起了大雪,我們茶莊便一個客人也沒來過了,我掰著指頭算過的,記得很清楚,所以……」


    「三人?」陸芷昭忍不住打斷小童的話,問掌櫃道,「皆穿著白衣嗎?」


    「不是。」掌櫃想了想,道,「我記得有一位女子穿著紅色的衣裙……我沒記錯吧陸生?」


    陸生答:「沒記錯。」


    紅色的衣裙?陸芷昭陷入沉思。當初下人來報時,明確說了逃脫的人隻有神羽君和卿素,神司裏的人流光都認識,他不會弄錯,那麽紅衣女子必然不會是神司的人,但若是並非神司之中,神羽君為何會允許她同行?


    掌櫃用纖細的手指把玩起自己的一縷頭髮:「這麽說來,姑娘在這般惡劣的天氣至此,為得便是尋那三人?」


    陸芷昭點了點頭。


    「這附近哪裏都是荒郊野嶺的,你們這些謫仙似的人物接踵而至,莫不是……」那掌櫃壓低了聲音,「要去禁 地?」


    陸芷昭警覺起來:「你知道禁 地?」


    「哈哈哈……」掌櫃大笑起來,指著自己身邊的陸生道,「連他這般大的孩子都知道這附近是禁 地,我又怎會不知?前方不遠處的森林是神司封印起來的禁 地,這是附近人盡皆知的,我們在這裏出生,長大,爹娘沒有少囑咐過,千萬不能靠近那裏。」


    不知道為什麽,陸芷昭總覺得這個掌櫃的舉止有些奇怪,看他的身形骨架以及喉結,都是實實在在的男子,但是一舉一動卻有些女氣,也許是她多心了。


    「那掌櫃可知道,禁 地裏有什麽?」陸芷昭試探地問。


    「正如我方才所說,長輩再三囑咐,不許靠近那裏,我自然不曉得裏頭有什麽,不過既然是禁 地,想來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吧。」掌櫃眨了眨眼,「你們果然是要去那禁 地麽?」


    陸芷昭並沒有回答,仰頭喝完茶盞裏的茶水,站起身,帶上兜帽,丟了些碎銀在桌上:「多謝掌櫃的茶,還有點心,告辭。」


    「現在雪下得正大,姑娘不過些時候再走?」掌櫃挽留道。


    但是陸芷昭頭也不回得掀開門簾,一陣冷風後,消失在掌櫃和陸生的視線裏。


    陸生搓著凍僵的雙手,傻笑道:「她長得可真好看。」


    掌櫃輕哼一聲,端起糯米糕往內室走去:「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比她還要好看呢!」


    陸生愣了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陸商哥,你竟然同一個女人比長相?再說你現在也才二十六,不老呀!但是……我說句實話,你年輕的時候也比不上人家!」


    陸商一個眼刀過去,陸生立刻噤聲,但還是眼巴巴地望著他手上的點心:「你要是給我吃一塊點心,我就誇你長得好看!」


    「你想得美!前日是誰牙疼得覺都睡不著?」陸商白了他一眼,往嘴裏塞了一塊糯米糕,掀開門簾進了內室。


    雪下得越發猛烈了,隨著蕭瑟的寒風讓行路更加艱難。


    一個時辰後,夜影忍不住出聲:「你是不是走錯了方向?這大雪封路,你又辨不清方向……」


    「我辨得清方向!」陸芷昭喘著粗氣回答他,大雪已經漫過了她的膝蓋,每走一步都要陷進小半個身子,全身都已經凍僵,卻依舊控製著麻木的雙腳朝前走去,「這條路……我絕不會走錯,應該馬上就……」


    話尚未說完,陸芷昭忽然腳下踩空,整個人毫無防備得朝前摔去。


    陸芷昭本並不擔心,積雪這麽厚,她並不會受傷,但不想接下來是個斜坡,她就這麽不停地朝前滾去,直到後腰撞到一塊大石,頓時一片天昏地暗……


    「昭昭,昭昭!快醒醒!不可以在這種地方睡著……」夜影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後腰鑽心地一陣疼。


    陸芷昭掙紮著爬起來,第一次沒成功,第二次又坐倒在地,第三次才終於站起身,一抬頭,被積雪覆蓋的森林出現在眼前:「到了!」


    最外層的樹木上皆捆上了一圈白色的布條,那是加了符咒結界,隻防鬼怪,但防不了人和野獸。


    陸芷昭扶著樹幹,低頭穿過那圈白色的布條,朝森林深處走去。


    「你知道未晏將你的身體封印在何處麽?這森林這麽大,洞 穴也有無數,一個一個找的話至少也要半個月。」夜影現形,漂浮在半空中,幫陸芷昭四處打探。


    「我大概猜得到。」陸芷昭回答,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地方。


    夜影也很快猜到,他哂笑道:「就是那個你們曾經相識相知到相愛的地方?你該不會真以為他還愛著你吧?」


    「當然不是。」陸芷昭冷靜地打斷他,「因為那個山洞最為隱蔽,否則你以為那一年裏,我經常來往於家中和山洞,爹娘為什麽沒有發現?這還是我同瑤華兒時在森林裏玩耍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陸芷昭抬頭望了望四周:「到了。」


    夜影四下望去,附近依舊是不變的參天大樹,因為有樹木的遮蔽,樹底並沒有多少積雪。陸芷昭走到最大的那顆大樹後,撥開積雪,順著樹根翻找起來。


    「這裏是入口?」夜影問。


    「對,就是這裏。」陸芷昭拿起隨身的匕首挖起了樹根附近的泥土,「過去這裏的樹根是鬆的,一抬便會露出樹下的空間,但是這一百年過去,樹根漸漸長實,泥土也覆蓋了不少。」


    果然,很快陸芷昭便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洞,可以窺見裏頭的碩 大空間,陸芷昭加快了動作,按照當年的記憶尋找到那根鬆動的樹根,挖掉它附近的泥土,終於得以掀起,鑽了進去。


    樹根底下一片漆黑,夜影點起鬼火照亮了整個山洞。


    「這山洞過去並沒有這麽暗,因為再走沒多久便是一個敞開的山洞,外麵是懸崖峭壁。」陸芷昭頗為奇怪地說道,「總之,先過去看看。」


    夜影在前頭照亮,陸芷昭緊跟其後,越走越深,感覺連空氣也變得稀薄了起來,忽然夜影大叫道:「昭昭,快看!」


    陸芷昭順著幽藍色的光芒看過去,隻見遠處一個水晶棺材裏,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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