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號大牢,又稱死牢,進入此大牢的皇親國戚,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即使在白天,這裏也依舊陰暗無比,就如同陽間的地府,十八種刑具,十八層地獄,一一體驗下去,能剝掉人十八層皮。


    血水順著破碎的衣擺一滴一滴滑落。


    嘴裏嚐到的是鹹鹹的鐵鏽味,帶著一絲莫名清甜。


    鼻尖嗅到的是傷口的血腥味,牢房裏上無數具死屍留下的惡臭,還有宮中進貢的香甜脂粉味。


    耳邊是鞭子劃過空氣的梭梭聲,獄卒的狂笑,角落裏老鼠覓食的吱吱聲,還有惡魔溫柔的呢喃。


    「不反抗麽?」他問。


    「不反抗。」她答。


    「不恨麽?」他問。


    「恨。」她答。


    「既然恨,為什麽不反抗?」他問。


    「因為想要恨,所以不反抗。」她答。


    我們人同你們鬼不一樣,我們的時間像江河,奔流不息,有間斷卻不停歇,河底堆積的黃金和腐屍終會順著河水奔向不知名的遠方。但是你們的時間像大海,沉寂靜謐,有源頭卻無盡頭,河水帶著黃金和腐屍匯入大海,停留在某個地方,發光的黃金一直發光,骯髒的腐屍一直骯髒。


    記憶依舊尖銳,但是當時的感情卻變得遲鈍。


    一百年前滿是稜角的恨,要如何才能做到不被時間打磨成圓滑的饒恕?那就是在圓滑的寬恕上,鑿出新的恨。


    惡魔笑了:「其實是怕自己太過善良吧,如果沒有恨,你便傷害不了任何人。」


    你看似想要毀掉整個天下,其實連一個人也沒有殺過,雖然你讓我吸食了那些人的魂魄,你卻始終沒有傷人性命。如果連恨也沒有了,還談什麽報仇?


    「不,我殺過人。」她反駁。


    一百年前,神司圍攻冥魍,冥魍藉助對地形的熟悉,一次次擊退神司,但死傷在所難免。她也曾想盡一己之力,趕走神司,但是族人根本不領她的情。即便她一次次替族人擋掉神司的明槍暗箭,族人依舊棄她如敝屣。


    在神司眼中,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在冥魍眼裏,她是同神司同流合汙的叛徒。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她的身體裏仍然流淌著冥魍的血,烙在靈魂上的印記是最好的證據。


    每當戰爭開始,她總是穿著一身顯眼的大紅色沖在最前麵,吸引走最劇烈的攻擊。但是最後一役,她還是沒能趕上,因為沙鬼偷偷在她身上下了結界,讓她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當沙鬼死後,結界自動打破,陸芷昭才知道發什麽了。


    後來她每每想起,總覺得很哀傷,沙鬼將她趕出冥魍,其實是想保護她的吧?是想讓她放下一切就這麽離開的吧?


    但是當曾經熟悉的親人慘死在自己麵前,誰又能控製得住?找個地方躲起來安然地過完一生真的太難了,她做不到,所以她選擇了一個簡單的方式,那就是單槍匹馬衝進神司,意取未晏首級,結局是意料之中的失敗,但也讓神司感受到了畏懼,在犧牲了諸多神使後,大祭司同三個九階神使才勉強將她製住。


    「我殺過人。」她說,「但我不想同神司一樣,濫殺無辜。」


    神司總打著保護眾生的旗號,手上卻沾滿了無數的鮮血;冥魍總是被眾人唾棄,但從傷過旁人性命。


    惡魔高高端坐在雲端,麵無表情地睨視那兩個開始對她上下其手的獄卒:「那……即便這樣,也無所謂嗎?」


    一瞬間,全身的傷口一齊叫囂起來,陸芷昭忍不住疼得呻 吟一聲,但總算是恢復了神智,剛才似乎因為傷口太痛,所以暫時昏迷了過去。


    她以為自己昏迷了許久,但是睜眼一看,那兩個獄卒剛剛褪下她的底褲,其實她隻昏迷了一瞬。


    「嘖嘖,這皮膚真像是剛剝開的雞蛋,潔白光滑,吹彈可破,真讓人想咬一口呢!」一個獄卒抬起她的腳,狠狠咬上她大腿內側沒有受傷的嬌 嫩肌膚。


    「嗯……」陸芷昭忍不住悶 哼出聲。


    另一個獄卒則開始脫自己的褲子:「娘娘,其實我們最喜歡你這種硬骨頭的犯人,因為你們嘴硬,才讓我們有了這麽多的樂趣!」


    「娘娘,我們一定會讓欲仙 欲死的!」


    夜影就站在他們身旁,冷眼看著,隻要陸芷昭一句話,他便會瞬間要了他們的狗命。


    究竟要不要反抗?


    如果她反抗了,蘭妃便有了她的把柄,但若是此時不反抗,失身的妃子更加沒有價值。


    眼看著那獄卒脫了褲子,一步一步靠近她,陸芷昭微微張口,剛要出聲——


    「住手!你們在做什麽?!」刑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怒吼。


    兩個獄卒嚇得半死,立刻穿好褲子,跪倒在地:「祭司大人饒命啊!」


    夜影在一瞬間回到玉鐲,陸芷昭有氣無力地緩緩抬頭,疑惑地看向神羽君,他怎麽會來?那樣潔白的身影,踏進這天牢簡直就是對他的褻瀆。


    「誰允許你們濫用私刑的?」神羽君很生氣,陸芷昭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他從來都喜形不露於色,一副冷眼看紅塵的模樣,而今日,他皺著眉,雙眼冒火的樣子,實在是頭一次見。


    那兩個獄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說話。兩人對了一番眼色後,終是有一人站出來道:「蘭妃娘娘說……若是嬋妃娘娘不認罪,讓她吃點苦頭,她便說實話了……」


    「讓她失身便是你所謂的『吃點苦頭』麽?!我今日得了陛下的命令來看望娘娘,若是讓陛下知道你們這樣對待貴妃,十條命也不夠你們死的!」神羽君的怒吼迴響在整個牢房裏,「滾!」


    「是是是……」兩個獄卒立刻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刑室。


    神羽君冷著臉走到陸芷昭身邊,小心翼翼地解開捆綁她雙手的鐵索,在她癱倒之前穩穩抱起她,放她躺倒在牢房的石床上。


    陸芷昭從他的眼睛裏察覺出了一絲心疼,隨即又立刻否認,神羽君怎麽會心疼她?定然是她看錯了。


    「多謝祭司大人相救,這份恩情我沒齒難忘。」陸芷昭用裙子的下擺遮住裸露的雙腿,但神羽君還是注意到了那個深深的咬痕。


    「娘娘謝臣做什麽,臣隻是奉陛下的命令行事而已。」神羽君雖然這樣說,卻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瓶藥膏,放在陸芷昭手邊,「牢房裏的陰氣太重,娘娘一定要注意身體。」


    陸芷昭心頭一顫,那陰氣定然是夜影散發出來的,但方才他應該沒有看見夜影,否則不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來,隻是……


    陸芷昭微微側頭看著那瓶藥,若非知道她會受刑,又怎麽會隨身帶著傷藥?


    轉眼間,神羽君便從方才的刑室裏拿來了陸芷昭的底褲,避嫌地側過臉去,將褲子也放在陸芷昭身邊,但是顯然陸芷昭此時無法動作,並且若是穿上了褲子,便不好上傷藥了。


    陸芷昭甚是為難地皺起眉頭,掃了一眼身邊的神羽君。


    神羽君哪裏是得了皇命,他是背著慕容肅偷偷來的,若是此時從外麵叫來禦醫,必然會被慕容肅知曉,若是隨便從民間叫個郎中,讓他來替高貴的妃子治傷,恐怕也是不好。


    「那麽臣便失禮了。」神羽君拿起那瓶傷藥,朝陸芷昭的傷口仔細倒去,「按理說先要清理傷口的,但是現在隻能如此了,娘娘且再忍耐幾天,帶陛下查明了真相,便會放娘娘出去的。」


    陸芷昭看著他專心致誌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就這麽肯定我沒有害過淩妃?」


    「臣不知道。」神羽君如實說,「臣也不需要知道,但是娘娘命數如此,絕不會在此隕落,今日臣的出現,想來也是天意吧。」


    果然是神羽君式的回答,陸芷昭自嘲一笑。


    傷藥灑在傷口上還是有些刺痛,但是與方才的痛苦比起來便不算什麽了。


    最終,神羽君的目光移到陸芷昭的大腿內側,那個咬痕,傷口之深,已然見血。


    因為傷口在側麵,粉末狀的傷藥倒上去便會滑落,神羽君便隻好動手將傷藥塗抹上去。


    溫柔的指尖輕輕拂過那道咬痕,畢竟是最嬌 嫩的地方,陸芷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臣弄疼娘娘了麽?」神羽君立刻詢問。


    陸芷昭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有點癢。」


    再往上麵一點,便是最私 密的地方,神羽君克製住心神,專心致誌上藥,但是指尖滑 膩的觸感竟讓他有種不想釋手的衝動。


    雪白的肌膚上,沾染著赤紅的鮮血,絕美的容貌,以及傲 人的身材……


    神羽君終於艱難地上完了藥,又幫陸芷昭穿上了褲子:「上半身的傷口還要娘娘自己來了。」說完,他便匆匆離去。


    昏暗的地牢裏,陸芷昭獨自躺在石床上,在心中問夜影:「慕容肅絕不會讓他來看我,他究竟為什麽而來?」


    夜影的聲音幽幽傳來:「你有沒有想過,他其實已經發現了你的秘密?我們的計劃並非天衣無縫,且薑雪和卿素都失去了記憶,難道他從來沒有過一點點的懷疑?你附身於卿素之時,曾與他朝夕相處,他真的什麽都看不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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