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爹爹。」陸芷昭試探地問,「辰王府……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我坐轎子回來的時候,似乎聽見街邊的百姓在議論什麽。」


    「你說辰王爺的側妃啊,」方浩然長嘆一口氣,「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前段日子,辰王側妃難產,沒了孩子,昨天下午自己跟著也去了,約莫是傷心過度……」


    薑雪真的死了?!


    似乎一把刀狠狠紮進心頭,陸芷昭追問:「是病逝嗎?」


    方浩然說:「不是,傳聞是上吊自盡的。」


    陸芷昭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喉嚨卻忽然哽住。她自以為將薑雪從惡毒爹娘手裏解救出來,送到慕容隨風身邊,讓她衣食無憂,便是報了恩,但其實不過是將她推進了更可怕的深淵中,讓她受情愛之苦,讓她被趙紫珮刁難,讓她失了自己的孩子,最終逼她放棄了性命……


    方浩然也頗為惋惜:「我們本來今日晌午的確想去看看的,但是宮裏來報,說嬋兒你今日要回來,我們便候在府中了。」


    不!薑雪本來可以很幸福!即便慕容隨風不得已娶了趙紫珮,但慕容隨風那樣的人,一旦愛上便會堅如磐石,他會對薑雪很好!即便孩子夭折,薑雪也不會輕而易舉地放棄性命,她一定是無路可走了,才會自盡!究竟是誰逼她的?


    方越倫也道:「前不久爹娘和姐姐們才在辰王府吃了小世子的滿月酒,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難道這便是所謂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麽?本以為辰王爺會喜得雙子,但是……」


    趙紫珮?是趙紫珮做的麽?當初趙紫珮便有傷害薑雪的嫌疑,而且女子生產本就危險,趙紫珮若是從中偷偷做了什麽,慕容隨風和薑旭恐怕也不能發覺……如果這一切都是趙紫珮做的,那麽她陸芷昭一定會親手殺了她!


    「姐?」方越倫擔憂地望著陸芷昭,「你的臉色很差,哪裏不舒服麽?」


    方浩然也慌張起來:「若是娘娘在我們方府病倒,陛下定然會怪罪我們照顧不周,你快請大夫來看看!」


    「爹爹,不如我們即刻就去辰王府看望辰王爺吧。」陸芷昭一刻也不等不了,方才方浩然父子說了些什麽她也完全沒有聽見,她現在隻想知道,薑雪為什麽自盡。


    方越倫驚訝道:「現在?可是姐姐,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方浩然也道:「這事不著急,我們明日再去也來得急,你先在家好好休息……」


    「不,我現在就要去!」陸芷昭斬釘截鐵地說,看著方浩然和方越倫疑惑的表情,她又笑著解釋說,「此前在辰王府吃滿月酒的時候,我因迷了路,曾誤闖進她的院落,有幸見過那側妃一麵,她是個很好的人……」


    見陸芷昭如此堅持,方浩然和方越倫便也妥協了,再三確認她身體無礙後,便出發去往辰王府。


    接見陸芷昭一行人的不是慕容隨風,而是趙紫珮。


    「妹妹走了之後,王爺便病倒了……」趙紫珮紅著眼圈,裝模作樣地拿著手絹在雙眼下擦了擦,「所以不能出來接待,還請娘娘和方大人不要見怪……」


    方浩然立刻拱手道:「是我們來得不是時候,隻是,娘娘曾與側妃殿下有過一麵之緣,聽說了此事後,無論如何都想來見她最後一麵。」


    趙紫珮尖銳的眼神掃向陸芷昭,她本就是蘭妃的表妹,蘭妃因方越嬋而失了皇上的寵愛,趙紫珮自然也不待見她,而且她如此殷切地來問薑雪之事,她便更加不喜她了,但是方越嬋畢竟是皇上的寵妃,得罪不得。


    「多謝娘娘關心,妹妹若泉下有知,應該也會很開心的。」趙紫珮一副悲慟的模樣。


    開心?


    她會開心?


    陸芷昭掃了一眼前方桌子上的靈位和棺材,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趙紫珮,一字一句問道:「她為什麽會自盡?」


    並非是悲傷的感嘆,而是強硬的詢問。陸芷昭此話一出,氣氛便有些尷尬,她如此直白地問趙紫珮薑雪為何會自盡,好像是怪罪她一般,雖說陸芷昭本意就是如此,但是在不知情的趙紫珮和方家人眼裏,她這樣的問法便有些失禮了。


    方浩然見此,立刻圓場:「王妃不要見怪,娘娘是太過傷心了!」


    趙紫珮搖了搖手,一副理解的模樣:「妹妹應該是沒了孩子,憂思過度吧,雖然王爺常常安慰她,但她好像總是想不開……我也才生下靖兒沒多久,我明白她的感受。這一個月來,她常常望著我的靖兒發呆,想來是愛極了那孩子吧……」


    原來如此,這一個月多來,你必定日日帶著慕容靖在她麵前晃悠,明明知道她才失了孩子沒多久,偏要帶著孩子在她麵前炫耀!


    但是隻要她在人間還有留戀,便不會輕易選擇死亡,畢竟孩子沒有了還可以再生,且她依舊愛著慕容隨風,她依舊有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整個辰王府,沒有一絲一毫的陰氣,薑雪的魂魄並沒有因為怨氣而停留在陽間,這說明薑雪走得毫無留戀!這其中一定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讓她徹底死了心。


    看著趙紫珮假惺惺地演著苦情戲,陸芷昭忽然覺得有些作嘔,她再待不下去了,頭也不回,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方浩然不知道陸芷昭為何離開得如此匆忙,連招呼也不打,他趕緊沖趙紫珮行了一禮,也追著陸芷昭跑了出去。


    待他們走後,沐和冷哼一聲,在趙紫珮耳邊輕聲抱怨道:「果然以前是個傻子,一點教養也沒有,當我們王府是什麽地方了?想來想來,想走便走,連招呼也不打?」


    趙紫珮也皺眉:「方越嬋什麽時候同那小賤人有過交情了?」


    沐和搖頭:「奴婢也從未聽說過呢!」


    從王府回來,陸芷昭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連晚飯也是一個人在房裏吃的,方浩然和方越倫來看望,陸芷昭也是兩句話便打發走了。


    春楠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換著話題想討她歡心:「自從娘娘進了宮,同陛下住在一起後,所有的衣食起居都由陛下親手照顧,我到沒什麽機會服侍娘娘了呢,今日終於有機會給娘娘梳頭了!」


    陸芷昭不想讓她擔心,勉強笑了一笑:「我今日很累了,想早些休息,你先下去吧。」


    春楠掃了一眼她的臉色,還是順從地離開了。


    入夜後,陸芷昭悄聲無息地潛入了辰王府,找到了漏遲。


    「你問我她是怎麽死的?」漏遲雙手抄在袖中,笑得一臉諷刺,「因為罪惡感麽?才對一個棋子如此執著?」


    陸芷昭冷冷地看著他:「薑雪不是棋子。」


    「白日裏王妃應該告訴你了才對,三尺白綾,凳子一踢,便什麽都沒了。」漏遲似乎很累的樣子,不過才兩句話的功夫,便一臉疲倦地靠在柱子上,「她的確是自盡的。」


    「不,她要是因為喪子之痛而萬念俱灰,早就該自盡了,不會等到一個多月後才自盡,肯定有什麽緣故,你將她這段日子的表現告訴我。」陸芷昭要求道。


    漏遲抱怨了一聲麻煩,但還是仔仔細細地告訴她:「除了孩子剛生下來的那天,她便再也沒有哭過,隻是整個人沒什麽精神,王爺怕她傷心,從不在她麵前提到孩子的事,但王妃卻時常帶著世子在她院外玩耍,歡聲笑語難免會傳進去,若是王爺責問,王妃便推脫說世子任性頑皮……」


    說到一半,漏遲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口鼻,待咳嗽漸緩後,又將手帕收回袖子裏。


    即便他一臉若無其事,陸芷昭還是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你怎麽了?」


    「沒什麽,大限將至而已。」漏遲一臉無所謂,繼續說道,「昨日,她趁著王爺不在,一人出了府邸,我命譚涼偷偷派人跟著,那人說她去了神司,找一個叫做卿素的人……」


    「大人,我找卿素,求您通報一聲,我要見卿素!」薑雪的語氣十分急切。


    「卿素?」守門的神使問道,「你是誰?找卿素長使做什麽?」


    「我有些話,無論如何也想對她說,你告訴她我叫陸芷昭,她便曉得了。」薑雪哀求道,她不僅瘦削無比,還麵色蒼白,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那守門的神使很是無奈,便進去通報。


    片刻後,卿素走出,漠然地掃了一眼薑雪,問那守門的神使:「這是什麽人你讓我來見?你不知道本使有多忙麽?」


    守門神使立刻鞠躬賠罪。


    卿素有些疑惑,還是討好地沖她笑了笑:「阿素,是我啊。」


    「你是誰?」卿素輕蔑地打量了她兩眼。


    「我是陸芷昭,辰王爺的側妃呀!」薑雪解釋道,她不明白為什麽卿素要裝作故意不認得她的樣子。


    「辰王爺的側妃?」卿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是隨即吐出讓人絕望的話語,「就是那個辰王爺愛的死去活來的娼女?我怎麽會認識你這種人?別到處攀高枝了,好好在府中服侍王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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