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司對親情向來淡薄,如流光這般的年輕才俊,正是想施展抱負與才華的時候,即便現在乖乖聽話,大長老又怎麽保證他以後也能聽話?


    流光喜歡男人也是陸芷昭無意中知道的,因為流光的性格,他與族中所有人的關係都很好,無論男女老少。因為要出門打探秀女的情況和消息,陸芷昭常常半夜出門,而又因為她已經搬出了神羽君的院子,誰也不會察覺,即便察覺,她也可以打著大長老的旗號矇混過去。


    那日,她趕在子時巡遊隊伍出發前回府,看見了一個人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流光的房間,原本她以為是流光,後來跟蹤了半天才發現,那人的身形與比流光更加高大,而且憑流光的本事,不會察覺不出身後有人跟蹤他。


    起先她隻以為那人是流光的手下,半夜去流光的房中不過是談些事情。彼時陸芷昭很在意這是否又是大長老的陰謀,於是當她再次看見那人半夜溜出流光的屋子,終於忍不住上去截住他,拷問一番,結果卻問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和流光竟然是那種關係。


    男男相愛有違倫理,更妄論神司的男子本來就少,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雖然祖訓上並無規定懲戒,但若是被眾人知曉,定然免不了驅逐出族。


    大長老多半是以此事威脅流光,讓他不得不聽從他。同樣,陸芷昭威脅那人,讓他在今夜與流光幽會,讓流光脫不了身,這樣,她就有機會進入大長老的房間取他性命。


    鋒利的匕首在大長老的脖頸上左右婆娑,陸芷昭笑靨如花,嘴裏卻說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如果你交出長生不老的神器,我就饒你一命。」


    大長老在地上顫抖掙紮了片刻,終是從袖口掏出一個水晶模樣的東西。


    陸芷昭一把奪過,握在手中打量了片刻,笑道:「這就是神器?騙我很容易是麽?」


    大長老嚇得連連磕頭:「這真的是神器啊!並且無需認主,隻要握在手心裏念咒即可!」說完,大長老立即將咒語告訴了陸芷昭。


    陸芷昭不是十分信任他,於是把水晶還給他:「你先念一遍試試。」


    大長老念了一遍咒語,然後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趴到在地。


    「果然是假的麽!」陸芷昭大驚,幸好自己方才讓他先試了一試。


    「不……這就是真的神器。」大長老有氣無力地道,「凡人若想使用神明的東西,想擁有神明一般長生不老的壽命,自然會有些代價……那便是我們的法力,你別看我現在隻有二三階的法力,想當初,我也是晉升到了八階的……這個神器的確會延長生命,卻也會不斷吸取我的法力作為代價。」


    眾人皆以大長老馬首是瞻,以為他法力高強,不想他隻是借著大長老的名號狐假虎威,其實不過是個空殼罷了。


    陸芷昭奪過大長老手中的神器。


    「一個月隻能使用一次,否則身體會太過虛弱……」說罷,大長老忽然桀桀大笑起來:「至高無上的法力,和長生不老的壽命,神羽君究竟會選哪一個呢?哈哈哈……」


    陸芷昭憐憫地看著他:「誰告訴你今夜我是因神羽君而來?」


    大長老一愣:「那……那你是因為我之前讓流光算計你的事?但是你方才也說了他並沒有……」


    「哈哈哈……真是好笑!」陸芷昭一把拎起大長老的前襟,「你忘記了麽?貫中,一百年前,你們曾經捉住的『魔女』——芷昭。」


    大長老的瞳孔豁然縮小:「你……你是……芷昭?不可能!芷昭已經死了!一百年前,我親眼看見未晏將她殺死!」


    「我沒有死!」陸芷昭眼神一厲,握緊手中的匕首,「我被他分離的靈魂與肉 體,分別放置在兩個地方封印起來,說!我的身體究竟在什麽地方?」


    「他竟然沒有將你殺死?」大長老依舊一臉不可置信,「我們明明都看見……」


    陸芷昭看著大長老的表情,知道他沒有說謊,難道未晏表麵上對外稱她死了,其實偷偷用法術救下她,封印起來?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可饒恕!與其讓她這樣痛苦地活著,不如死了。


    門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看樣子是蜜蘿放火成功了,時間到了。


    看著陸芷昭麵無表情地舉起匕首,大長老立刻求饒:「你……你方才說了隻要我給你神器你就放過我!」


    陸芷昭輕蔑一笑:「魔女的話你也能信,可笑的東西。」


    話音落,匕首落,雪白的牆壁上濺上一層滾熱的鮮血。


    陸芷昭推開門,躲在牆角陰影處,等著蜜蘿引來族人,然後她再適時出現,追著蜜蘿出了神司。


    受了她催眠的蜜蘿做完這一切,會到東坊的小巷裏自盡,而她則奔至方府,爬上房頂等待時機,帶她附身於方越嬋之時,夜影會代替她暫時附身於卿素,找到蜜蘿的屍體,同她躺在一起,製造出曾經激烈打鬥的場景,消除了卿素這一年的記憶,然後再回到墨玉鐲中,短暫的附身不至於讓夜影的陰氣傷害到卿素的身體。


    現在的神司怕是亂成一團吧,神羽君會以為是大長老讓蜜蘿打傷卿素,流光會以為是神羽君讓卿素殺死了大長老,兩方的矛盾再一次激化,很快,神司便會分成兩派,如果屆時再讓皇族插一腳那便更有趣了!


    「這麽麻煩做什麽?神羽君已經對你沒了戒心,你可以在親近他的同時取他項上首級。」夜影的身影從玉鐲中現身,他伸了個懶腰,「真是好久沒有出來了。」


    陸芷昭用餘光掃了他一眼:「光殺了一個神羽君有什麽用?神司依舊是神司,他們可以創造出千千萬萬個神羽君來,我要得是斬草除根,讓他們一個不留!」


    「真是可怕得讓人興奮呢!」夜影壞笑著靠近陸芷昭,熟練地從身後抱住她,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若是此時被神司的人瞧見,一隻惡鬼趴在陸芷昭身後,定然嚇得不輕。


    陸芷昭皺眉,在心裏嫌棄地對他說:「下去!」


    夜影撒嬌地搖了搖頭:「現在是盛夏,正好給你降溫。」


    「我數三下,一,二……」陸芷昭尚未將「三」說出口,夜影便瞬間回到玉鐲中,不屑地「切」了一聲。


    陸芷昭微微嘆了口氣:「若是被神司的人發現,我們都要遭殃。」


    「小姐,小姐!」春楠怯怯地看著陸芷昭,「你的表情為什麽……又這麽可怕。」


    陸芷昭捏起一塊糖糕放進嘴裏:「『又這麽可怕』?這樣說自己的小姐可真是失禮,我們走吧。」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朝方府走去。


    「小姐等等我!」春楠嘟著嘴跟上。


    途中經過了大門緊閉的辰王府,陸芷昭大致算了算,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於是問跟在身後的春楠:「辰王爺的王妃是不是生產了?」


    春楠點了點頭:「上個月生產的,小姐怎麽知道的?」


    陸芷昭並不回答她的問題,接著問:「那滿月酒是什麽時候?」


    春楠道:「就在後天,老爺夫人都會去。」


    正好趕得上,陸芷昭微微勾了勾嘴角,現在終於是時候找漏遲攤牌了。


    春楠依舊追在陸芷昭身後不停地問:「小姐你還沒告訴你是怎麽知道的呢!小姐!」


    陸芷昭被她吵得頭疼,猛地停住腳步,轉身朝她嘴裏塞了一塊糖糕:「閉嘴!」


    回到方府已然夕陽西下,陸芷昭剛踏進門口,便看見在遠處徘徊的方越兮,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她一見到陸芷昭,立刻氣勢洶洶地對她道:「喂!醜八怪!過來!給本小姐把手帕撿起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陸芷昭看見了那塊手帕,就丟在她的腳邊,這明顯是要刁難她了,不過陸芷昭才懶得理她,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從她身邊路過。


    「喂!本小姐叫你呢!」方越兮見陸芷昭根本不理會她,氣急敗壞地吼道。


    陸芷昭施捨給她一個白眼,繼續走自己的路。


    春楠見陸芷昭如此,於是也對方越兮不理不睬,往日她總是欺負方越嬋,春楠看不慣她很久了。


    方越兮忍無可忍,衝上去拉住她的袖子:「喂!本小姐叫你呢!」


    平日方越嬋被方越兮欺負慣了,很是害怕她,但凡見著她必定嚇得縮進春楠懷裏,因此方越兮從來不知道,挺胸抬頭的方越嬋,竟然比她高了半個頭。


    陸芷昭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你在叫誰?」


    方越兮從未見過如此強勢的陸芷昭,她忍不住後退一步:「當然,當然是在叫你了!本小姐讓你把手帕撿起來!」


    陸芷昭冷冷地問她:「是我把你的手帕弄掉的麽?」


    「不不是……」方越兮色厲內荏地回答。


    「那我為什麽要幫你撿手帕?」陸芷昭嗤笑一聲,「而且我覺得,你的禮儀也很成問題。你娘難道從未教過你『長姐如母』這樣的話?你見到我不行禮問候便罷了,還『喂喂』得稱呼我,就你這樣的女子還妄想進宮選秀做皇上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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