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便有男子在百花閣中大吼大叫,陸芷昭披著一件外衣慵懶地走出房門,此時院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姑娘們都害怕得紛紛圍在一起。


    塞姑想上前說幾句好話,都被他們不由分說地一把推開了。


    「找我有事麽?」大清早得惹人清夢,陸芷昭對他們十分不滿。


    「你就是薑雪?快還錢!」為首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朝身後的打手使了個眼色,他們便將陸芷昭圍了起來,打量著她的眼神十分露骨。


    陸芷昭絲毫沒有懼色,冷哼一聲:「薑平欠的錢憑什麽要我來換?」


    男人帶著刀疤的眼睛兇狠得瞪著她:「父債子還,天經地義!」說罷,忽然露出猥瑣的神情,「你若是換不起,用你的身體來還……本大爺也勉強可以接受。」


    「嘿嘿嘿……」他的手下皆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陸芷昭厭惡得掃了他們一眼:「我不會替薑平還債的,他在城郊的破廟裏同乞丐們在一起,你們去找他吧。」她說完便想回房繼續補覺。


    「慢著!」刀疤男人說,令手下擋住她的去路,「這麽容易就把我們打發走了?我們怎麽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若是你帶領我們去,果真找到了薑平,我們才能放你走,若是你說了假話……」


    這話一聽便知,隻要跟他們走,不管薑平在不在破廟,她都定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刀疤男人走上來,粗糙的大手不會好意地摸上陸芷昭的肩膀,他手下的嘍囉們見此都想上前來吃點豆腐,陸芷昭冷笑一聲,不過一個眼神掃過去,那些男人的手都像被什麽東西摁住一般,動彈不得劇痛無比,有幾個人更是疼得哀嚎了起來。


    片刻後,陸芷昭放開他們,打手們再不敢放肆,皆小心翼翼地躲到男人身後。


    刀疤男人警惕地盯著她:「你方才對我們做了什麽?」


    陸芷昭自然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笑著告訴他:「我記得你們這個賭坊是由周家和李家名下的吧?我前些日子才同李老爺說過此事,即便薑平是我父親,他欠債不還也罪不可恕,請李老爺按照道上的規矩辦,李老爺還誇我識大體來著……」


    刀疤男人沒有料到她背後竟然有賭坊的李老爺撐腰,當即吃了一驚,他從未在花街聽說過薑雪這個女子的名號。


    「什麽識大體?不給家中雪中送炭也就罷了,如今還要火上澆火?竟然幫著外人抓自己的爹爹,你的良心餵狗吃了嗎?」妙儀刻薄的聲音從人群裏傳來,原先她一直站在人群裏看好戲,以為這群人定能好好教訓陸芷昭一番,誰想如今情況竟然逆轉了,那群人不但沒能教訓陸芷昭,還反被她將了一軍,妙儀自然看不下去了。


    「我把他當做爹爹,他可把我當做女兒?」陸芷昭輕蔑地掃了她一眼,「試問這世間,有哪個父親,會把女兒賣進花坊,還想讓女兒心甘情願地往家裏送錢?他拿著女兒用身體換來的錢財,不覺得羞愧麽?」


    陸芷昭這一席話著實震耳發聵,方才還在一旁議論紛紛指責陸芷昭的聲音頓時消失了,妙儀卻仍舊強撐著氣勢道:「即便如此,你娘十月懷胎將你生養大,你不看在你爹的份上,也得看在你娘的……」


    妙儀如此糾纏不休,陸芷昭對她愈發厭惡:「李芳梅是我的後娘,自打她進了我家門後,從未給過我一天好臉色看,我憑什麽要替她著想?」


    「那,那……」妙儀已無話可說,但依舊不肯罷休,「那你怎麽知道你爹爹在城郊的破廟?他既然有意躲起來,那一定不會告訴你,你肯定是在騙人!」


    塞姑也覺得妙儀落井下石得過分了,扯了扯她的袖角:「夠了,別說了!」


    妙儀哪裏會聽她的,繼續大嚷道:「陸芷昭你倒是說話呀!你怎麽知道的?拿不出證據你就是在騙人!想騙過這幾位……唉你們幹什麽!你們放開我!」


    妙儀話還未說完,便被塞姑讓人拖了下去。


    妙儀自視甚高,塞姑對她也從來都是畢恭畢敬,哪裏遇到過這種事,她立刻破口大罵:「塞姑你這個賤人!你憑什麽這樣對我!你竟然敢!陸芷昭你也是個賤人……」


    「陸芷昭?」那刀疤男人麵琢磨著這個名字,很快會意了過來,「薑雪是你的原名?」


    「正是。」陸芷昭沖他無害地笑笑,「我究竟有沒有騙你們,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薑平不在那裏,你們再來找我便是了,總歸我是不會走了。」


    刀疤男思索片刻,終究是帶著手下離去了。


    塞姑見他們離去,立刻招呼著看熱鬧的姑娘們離去。


    陸芷昭走過來對塞姑說:「姑姑,我想見見妙儀。」


    塞姑打量了兩眼,嘆了一口氣:「就在她自己房裏,你去吧。」


    「是。」臨走前,陸芷昭笑著對塞姑道,「姑姑不用擔心,我不會吃了她的。」


    塞姑望著陸芷昭的背景,覺得自己愈發得看不透她了。


    「姐姐,是我。」陸芷昭頗為禮貌得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陸芷昭拔下門栓,推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隻見妙儀的屋中一會混亂,滿地都是器皿的碎渣以及紛亂的胭脂首飾。


    「你來做什麽?」妙儀冷冷的聲音從床角傳來。


    陸芷昭挑眉:「自然是安慰姐姐的,畢竟姐姐今日的表現如何沒有教養的潑婦一般,著實丟人得很呢。」


    妙儀一把抓過手邊的枕頭丟向她:「賤人!出去!」


    陸芷昭站著沒動,憑妙儀的準頭自然砸不中她。她望著妙儀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十分愉悅地道:「那怎麽行,我還沒有嘲笑夠呢!想當初姐姐是如何的風光,現在竟然淪落到如此模樣,嘖嘖……」


    「滾出去!」妙儀尖聲大叫了起來。


    「想讓我出去也可以。」陸芷昭漸漸收起笑顏,冰冷著麵孔,一步一步地朝妙儀走近,猛地拎起她的長髮按在床榻上:「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得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讓這張小嘴裏冒出什麽我不想聽的話來,否則……小綠現在是怎麽樣了?是送回老家了還是扔到城郊自生自滅了?」


    妙儀奮力地想要掙紮,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全身都動彈不得:「小綠的事是……是你做的?」


    「小綠撞鬼瘋了幹我什麽事?」陸芷昭見效果達到,迅速地收回了手,用帕子嫌棄地擦了擦手,「既然姐姐想讓我走,那我就走了,順便提醒姐姐一句,不要再砸東西了,畢竟是花大價錢買的,往後恐怕姐姐再也買不起了。」


    妙儀愣愣地望著陸芷昭的笑靨如花,眼裏滿是恐懼。


    明月當空,無雲無風,又是一個悶熱的夏夜,花街裏的姑娘穿得愈發清涼了。


    百花閣外停了一頂轎子,卻遲遲不見有人進或者有人出。


    此刻,陸芷昭正渾身僵硬地靠在周知盛懷裏,她方才去周府給宴會唱曲,宴席散後,周員外讓下人用轎子送她回來,誰想剛出了周府的大門,周知盛便趁著黑暗也擠上了餃子。


    轎夫們皆是周府的下人,看慣了這種事,也都默不作聲,而陸芷昭卻是有苦難言。


    「我的小昭昭,你如今名氣大了起來,見你也困難了不少啊。」周知盛的聲音是一貫的油腔滑調,手也不老實地捏起陸芷昭一縷青絲,放在鼻尖下狠狠地嗅起來。


    「周公子這是哪裏的話,隻要您願意,想什麽時候見我就可以什麽時候見到我。」轎子裏空間狹小,陸芷昭隻能緊緊地靠在周知盛懷中,「百花閣房間窄小,不大方便,今日也晚了,不如……明日我到公子府上唱曲兒?」


    「嗬,瞧把你嚇的。」周知盛趁機捏了捏陸芷昭光滑的臉頰,「我今日來是想同你說說你爹爹的事。」


    陸芷昭知道他是為此時而來,但表麵上依舊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問他:「我爹?我爹爹怎麽了?」


    周知盛道:「你爹賭錢的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陸芷昭低下頭去,讓周知盛以為她是難過:「我知道,賭坊的人前些日子還來找過我……」


    「你該早些同我說呀,我隻知你叫陸芷昭,姓陸,沒曾想那是你的藝名,原來你是叫薑雪的,薑平就是你爹。」周知盛長嘆一聲,「你若是早些同我說,你爹的事便算了,那賭坊有一半是我們家周家的。」


    陸芷昭本就是為了報復他們薑家,自然是不想周知盛放過他的,但是表麵上一定要做得好看,不然若是讓人覺得她狠心惡毒就不好了。


    她拚命擠了些眼淚出來,楚楚可憐地趴在周知盛胸前:「我同公子說實話吧,他……還有我後娘,以前從未對我好過,吃不飽穿不暖不說……還日日打罵,如今……還將我買進花坊,他嗜賭成性輸了錢,讓人來找我要錢……若是這事就怎麽算了,往後他還不知道要怎麽猖狂,必定又要使喚我……我受的苦還不夠多麽?」


    周知盛一瞧見她的眼淚,頓時心就軟了,小乖乖小心肝地哄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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