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宗到達江畔的時候,這裏已經鑼鼓喧天,震得江麵都微微激蕩起來,江濤不斷的拍打著堤岸,激起巨大的浪花,又化作無數的水沫被風卷著消散而去。


    但是,風中的水腥味,卻是越來越重。


    許世宗剛一下馬車,就被凜冽的江風吹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小滿急忙扶著他:“公子小心啊。”


    許世宗抬手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


    可是,不等小滿鬆開手,他已經克製不住的用力咳嗽了起來,小滿一見此情形,急忙讓他站到了馬車邊上靠著,從車廂裏拿出了一件風氅為他披上,說道:“公子就不該來這裏的,這兒風太大,會把公子吹壞的。”


    許世宗一邊咳嗽,一邊讓他給自己穿上風氅係上帶子。


    然後說道:“咳咳,我又不是,咳咳,不是紙紮的,哪有那麽容易就壞了。”


    說完,又是一陣咳。


    咳完之後,他迅速的將捂在手心的手帕塞回了袖子裏,可小滿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手帕上沾染的鮮紅,頓時眼睛也紅了。這幾天,不管怎麽喝藥,又請了多少名醫來看診,許世宗的病情都不受控製的壞了下去,幾乎天天都會咳嗽見紅。


    他真怕這位爺會撐不過這一回。


    但許世宗完全不在意這一點,他往袖子裏塞好手帕之後,就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今天的天色陰暗,厚重的陰雲堆疊在頭頂,一絲陽光都沒有了,江麵上水霧彌漫,能見度非常的低。


    但是,還是能看清他們修築在岸邊的水軍營寨,氣勢恢宏。


    許世宗抬手在空中試了一下。


    仍然是東南風。


    凜冽的江風像是一陣陣的重錘捶打著他們的後背,尤其他穿著風氅,好幾次都差一點被風吹著趔趄往前走,一直都是小滿扶著他走上堤岸,下麵的幾個部將一看到他來,立刻上前行禮:“軍師。”


    “咳咳,”


    許世宗一邊咳嗽著,一邊問:“情況如何?”


    其中一個部下周寧說道:“江北那邊早上就已經看到他們的隊伍集結,但現在還沒有動靜。”


    許世宗道:“他們也動不了。”


    這話說得隱晦,但其實在江邊生活得比較久一點,或者熟悉水戰的人就都知道,能否渡江除了看自己的能力以外,也要看風向。許世風在江北集結人馬,未必直到昨天才集結完畢,可是他一直等到了這個時候才有所行動,就是因為這些日子一直吹的都是東南風。


    這個風向,他們雖然可以橫渡,但如果遭遇江南方麵的抵抗,哪怕隻是稍微的抵抗,都會遭遇沉重的打擊。


    周寧也伸手探了一下,試了一下風向之後說道:“這些日子,一直吹的都是東南風。”


    “嗯。”


    “軍師,若一直都是東南風,江北的人想要渡江是很難的。”


    “我當然知道。”


    “那為何軍師把決戰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許世宗看了一會兒周圍,說道:“前些日子已經問了住在江邊的那些漁夫和老人,他們都看出來了,最早在今天,風會轉向。”


    “啊?”


    “所以,必須得做好準備。”


    周寧的神情凝重,說道:“屬下明白。”


    話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了一陣冷笑聲,許世宗捂著嘴輕咳了兩聲,轉過頭去,卻見兩個高大的身影走上的堤岸,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跟著祝成瑾一起來到金陵城的天罡連環塢的水匪,其中兩個領頭的李忱和方震。


    這兩位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精神矍鑠,身體強壯,走過來的氣勢倒是比許世宗更都駭人一些。


    其中的李忱冷冷說道:“怎麽,怕了?”


    許世宗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雖然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但眼中,還是有些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鄙夷。


    他是儒生,就算眼下迫不得已要跟這些人聯合起來一起做事,但儒生對於匪盜的鄙夷,卻是從一開始就深刻在骨子裏的,根本抹殺不去。


    他淡淡道:“兩位要說什麽?”


    李忱說道;“風一轉向,你們是不是也要轉了?”


    許世宗說道:“這世上最容易逆轉的是人心,人心有貪嗔癡,為了簡單的欲望而被驅使,這種行為沒有長性,隻要有別的利益誘惑,隨時都可能轉移。”


    “……”


    “隻有信念,才不會輕易被轉移。”


    兩個老人皺起眉頭瞪著他。


    這種書生的老吊長歎,他們當然是聽不下去的,更覺得這個人滿身的酸腐味,方震立刻說道;“有這些功夫,你拿到江麵上去施展,也就不用求著我們了。”


    許世宗轉頭看向他們。


    剛要說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他臉紅耳張,連腰都直不起來,小滿急忙扶著他伸手給他抹背順氣:“公子,公子你小心啊!”


    李忱冷笑道:“一個病秧子,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說完,他們便轉身要走。


    就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許世宗咬著牙止住了咳嗽,勉強說道:“兩位請留步,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懇請二位。”


    兩個人停下來,回頭看向他。


    許世宗用手帕擦了一下唇角,說道:“若戰事一起,還請兩位手下留情。”


    “什麽?!”


    一聽這話,李忱和方震就像是聽到什麽天方夜譚,對視一眼,立刻大笑了起來:“你在跟我們開玩笑嗎?”


    “打起仗來手下留情,是要我們死在他們的手上?”


    許世宗立刻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


    “我知道二位在江麵上是遊刃有餘的,若與對方主將相遇,想請二位手下留情。”


    “……”


    一聽這話,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李忱冷笑著說道:“我倒是聽說了,江北的將軍,是江南的軍師的弟弟。你是要我們饒你弟弟一命?”


    “不是饒一命。”


    許世宗道:“最好,是能生擒活捉。”


    “……!”


    兩個人又是一驚,再對視了一眼,頓時明白過來。


    就在這時,一陣江風從江麵上席卷而來,吹得他們幾個人都微微一個趔趄,方震突然精神一振:“風向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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