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自然就是在那艘船上度過。


    祝成瑾雖然臥薪嚐膽,但他的日子過得還是非常的享受,雖然他的手下和那些水匪所乘坐的都是普通的船,幾十個人擠在一個通鋪裏,而他的這艘船,不僅每一個艙房都非常的大,甚至裏麵的陳設和布置也是非常精心的。


    南煙所住的這個房間,就有些像是當初在海上看著他和蒙克做交易的時候,那艘船上的樣子,不僅家具精美,床鋪柔軟,房間裏甚至還熏著香。


    淡淡的花香味最容易讓人放鬆精神。


    可是,南煙待在這樣的房間裏,卻隻覺得整個天地都變得窄**仄,不管坐在哪裏,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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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所有的感覺,隻來自於那條染血的汗巾。


    她一直待在身邊,就放在房間中央的桌上,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直側身看著上麵漸漸發黑的血跡。


    血腥的氣味,早已經因為血跡的幹涸而消失殆盡。


    可那種血腥味,卻漸漸的融入了她的夢裏。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讓她閉上眼睛,明明視線中是一片黑暗,可黑暗裏偏偏冒出了濃濃的血色,逐漸化作一片血海,從她的腳下蔓延上來,最後將她整個人都吞沒。


    “啊——!”


    南煙驚呼了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的全身大汗淋淋,把貼身的衣裳都浸透了。


    這時,聽福急忙從外麵走進來,因為這一次跟著過來的隻有他,所以,他也就擔負起了晚上為南煙守夜的任務,原本都靠坐在門邊快要睡著了,一聽到南煙的低呼聲,他嚇得一個激靈站起身來,立刻走到南煙的身邊。


    “娘娘,你怎麽了?”


    南煙臉色慘白,一頭冷汗的看著他,連眼神也是恍惚的。


    聽福看著她這樣,再看到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放在桌上的那條汗巾,大概也明白過來。


    輕聲道:“娘娘做噩夢了吧。”


    “……”


    “皇上乃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一定不會有事的,小玉姑娘她,她,她也不會犯那個糊塗的。”


    “……”


    南煙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這個時候,她隻有滿心的悔恨。


    其實這一次隻帶著這麽少的人到下江鎮,這件事原本就不是一個皇帝該做的,祝烽就是因為出身行伍,自己有些本事,所以膽子太大了,可一個皇帝身係萬方,這樣輕身涉險就是他的不對。


    自己為什麽不好好的勸勸他?


    還有冉小玉……


    其實老早開始,她心裏多少隱隱有了些感覺,在鳳姝死的時候她曾經把懷疑的目光看向過冉小玉,但也隻是一瞬間,她就收起了這樣的心思,畢竟,曾經冉小玉為了她孤身千裏奔赴倓國,那是自己的家人都未必能做到的。


    她不信她,還能信誰?


    就像祝烽對葉諍一樣,她對冉小玉,也是那樣的感情。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悔恨難過得恨不得把自己給撕碎,可撕碎了又能如何?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看到她難過的樣子,聽福嚇壞了,急忙勸她:“娘娘,現在一切都還沒落定呢,娘娘可先別把自己給嚇壞了。”


    南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什麽時辰了?”


    聽福往外看了一眼,道:“快到巳時了。”


    南煙便讓他那些熱水來服侍自己洗漱,其實每天起身之後,他們也沒什麽可做的,這艘船上雖然沒有那些水匪,倒也不必太擔心自己的安全,但走來走去都隻是一艘船的大小,南煙也委實不願意出去跟祝成瑾他們碰麵。


    可今天,她的心裏實在太憋悶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出去看看,他們行船到什麽地方了。


    離下江鎮還有多遠。


    或者說,離自己可以目睹真相,還有多遠。


    於是,她帶著聽福走過艙房間長長的甬道,最後走到了甲板上,一走出去,就感覺到一股悶熱的水汽迎麵撲來,差一點讓他們無法呼吸。


    外麵,是憋悶的天氣。


    南煙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但不管外麵再憋悶,也比在艙房裏壓抑的感覺好一些,她走到甲板的一邊,扶著圍欄看著外麵。


    兩岸,自然是高低起伏的山峰,從行船之日起就在眼前延綿不絕,好像能一直延伸到永遠。


    她下意識的道:“我們到哪兒了?”


    沒有人回答她。


    若是過去出行,她一開口,自然有人立刻上來侍奉,哪怕是到了天罡連環塢上,她雖然身處險境,不管是祝成瑾還是駱星文,也都沒有怠慢過她。


    可這一次,卻好像有些不一樣。


    這艘船上的人竟然一個都沒有停留,也沒有過來回答她,好像都被人叮囑過不要跟她交談一樣。


    南煙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這時,船艙裏又走出幾個人來,是那些白衣少女簇擁著祝成瑾走過來,他看到南煙站在甲板上,微笑著說道:“貴妃娘娘也出來看風景嗎?”


    南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周圍。


    雖然船已經走了幾天了,也沒有遇上觀音暴,甚至,連一點激流都沒有遇上,可不知為什麽,她卻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不對勁。


    她沒有理祝成瑾,而是皺著眉頭看向兩岸連綿不絕的群山。


    祝成瑾竟也沒有多話,隻站在她身邊不遠處,也扶著圍欄,微笑著看著她。


    “不對!”


    不知過了多久,南煙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會感覺到不安。


    這兩岸的風景,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眼下他們走的這條水路,既不是她第一次跟著祝烽進入星羅湖的時候走的那一條,甚至,也不是前些天陸臨川撐船載著她和聽福進入星羅湖走的那條水路。


    而是一條,完全陌生的水路!


    兩岸的風景,跟之前她見到過的,大相徑庭,可以說,根本不是在同一個水域上!


    南煙的心忽的提了起來,她轉頭看向祝成瑾,低沉著嗓子說道:“這條水路根本不是去下江鎮的?”


    祝成瑾笑眯眯的看著她。


    “終於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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