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


    這座城市心髒地帶,高樓林立、人來人往,重複每一日繁華景象,毫無新意,唯獨今天,有不同色彩。


    罪惡往往藏於黑暗,今日宋栢反其道而行,堂而皇之,侵蝕城市最繁華中心。


    “顧隊長。”


    賀寧高塔,足足四百米高,鋼筋鐵骨、堅不可摧,是城市最著名地標,好似永不彎曲的脊柱,佇立城市中心。


    高塔下,男人衣著光鮮,眉目溫和、麵色沉靜,主動同顧靖揚打招呼,“自我介紹一下,宋栢,你也可以叫我……林宿。”


    宋栢就是林宿,這一點早在顧靖揚預料中,沒分毫意外。


    “讓你的人撤了吧,我對你不構成威脅,”宋栢舉起雙手,示意手無寸鐵,無力對顧靖揚造成威脅。


    其實宋栢無需任何武裝,他手握兩張牌,顧久、周梓苑——已經是這一局裏,最好的兩張牌麵。


    “她們兩個……”


    顧靖揚話未落,被宋栢打斷,“是三個。”


    他仿佛耐心解惑的導師,一一解答,“顧久、周梓苑,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所以一共是三個。”


    “顧隊長,作為見麵禮,你可以問一個問題,我會如實回答,”宋栢麵容冷靜依舊,一雙眼卻比剛才更亮,饒有興致望著顧靖揚。


    話題緊接著失蹤的顧久、周梓苑而來,無非是暗示顧靖揚,有機會問兩人的下落。


    眉心微蹙,顧靖揚終於明白宋栢用意,臉色反而更沉——顧久和周梓苑,根本不在同一個地方。


    假設他提問顧久、周梓苑的下落,宋栢如實回答,故事剛剛開始就結束,絕不是宋栢本意;唯一解釋是,宋栢綁架兩人之後,將她們分別安置在兩個地點。


    “你想讓我選。”顧靖揚一語中的。


    宋栢想逼他選,是選有罪卻懷有身孕的周梓苑,還是無辜的顧久?


    有選擇,必有犧牲。


    笑意侵占宋栢英俊冷靜麵孔,這一次,對手終於不是蠢貨,不像自不量力的陸凱,也不同於自作聰明的周梓苑,叫他感到欣慰;畢竟,要勢均力敵才有趣,與蠢貨為敵,他沒半分興趣。


    “不急,”視線從時針上收回,宋栢再看一眼周圍,人流量同剛剛相比,直線下降,“既然你們都對兩年前的事情感興趣,那就先說說兩年前。”


    “第一個叫……蘇韻,”時間有特殊能力,甚至能模糊行凶者記憶,“陸凱當時隻想要刺激,太低級,居然讓她有機會逃走。”


    結果,陸凱喜歡上玩尋人遊戲,夜黑風高,掌控盲女在空曠死寂別墅裏,玩逃亡遊戲,到最後,蘇韻誤闖某個房間,赤裸雙足被滿地玻璃碎片割傷,支離破碎。


    宋栢不喜歡當時滿地狼藉,對房間狀況不滿,更加肯定陸凱趣味低級;然而那一刻,宋栢有意外收獲……


    “她以為有機會逃生,”抬眸,直直望著顧靖揚,宋栢一字一句,仿佛在回味,“隻有讓她感受過逃生的喜悅,你才能在她臉上,看到絕望至極的表情。那一刻,才是最真實的。”


    那一刻,才是蘇韻最真實的情緒,體現最真實的自我。


    文明社會,人人習慣帶麵具,一人千麵,或庸庸碌碌,或不斷攀爬上位,最終卻失去自我。


    隻有混亂和恐懼才能逼出人最真實的情緒、最真實的內心與自我,令人手足無措、隻好直麵,宋栢深諳其道,所以後來,他對每一個受害者都采取同樣手法。


    “都說第一個讓人印象最深,”微微搖頭,宋栢表達否定含義,“讓我印象最深的,其實是肖若,她年紀最小,支撐的時間卻最久。”


    “當時我告訴她,還有八分鍾炸彈會引爆,她左手被鐵鏈鎖住,右手能輕易夠到一把手鋸,你覺得,她會怎麽做?”


    宋栢將問題扔給顧靖揚,即使對方早知道答案。


    “八分鍾太短,不夠時間鋸斷鐵鏈,”對視中,宋栢眼底興致逐漸被點燃,“顧隊長,你認為她會怎麽做?”


    趨利避害是人性本能,同樣,是人性弱點;人總喜歡隱藏自身弱點,自欺欺人,在宋栢看來,低級無趣。


    當弱點成為限製,它不該被隱藏,而該被打破;如同雛鳥出殼,當原本承載生命的外殼成為限製,就要去摧毀,才能獲得新生。


    所以,他在做一個大膽試驗,令肖若選——是犧牲一隻手、還是犧牲一條命。


    有選擇,必有犧牲。


    但同樣,選擇必有意義,肖若突破人性弱點,選擇鋸斷自己的左手,完成進化,“肖若是六個人裏,給我印象最深的。”


    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顧靖揚及時控製住麵部表情,不露出一絲鬆動。


    剛剛宋栢說,肖若是六個人裏,給他印象最深的。


    宋栢的受害人,遠遠不止兩年前的蘇韻、唐姍和肖若……


    正如這世間的無數案件,又曾有多少無名者長埋地下,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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