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婚宴陸凱失蹤那天,過去整整六天,再加上前一晚他已經行蹤不明,一共是七天。


    眼下兩條線索,其中之一,是調查陸凱、周梓苑夫妻是否曾經做過孕前檢查,阮夏自告奮勇和顧靖揚一起跟進,結果查出來,陸凱的確有一份孕前檢查報告,奇怪的是,周梓苑沒有。


    看到檢查報告時,阮夏紅著臉,始終讀不出那一行字。


    “咳咳,”辦公室裏,感受到其他三個男人的目光,尤其是梁誠寫滿臉上的好奇心,阮夏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報告上說,陸凱那個……”


    “陸凱不育。”顧靖揚言簡意賅,接了她的話。


    阮夏不自然別開視線,紅著臉,腦子裏一晃而過那句話——精子活力低。


    “陸凱不育?!我……”梁誠聽了,瞪圓了眼睛,口頭禪幾乎脫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回去,“顧隊,我說你好端端地想要查陸凱跟周梓苑的孕前檢查呢,敢情你是不是早想到這一出了?厲害啊!”


    顧靖揚瞥他一眼,不置可否,那一眼似乎在看他,又好像直接掠過他,停在阮夏紅暈未褪的臉上。


    “那就說得通了,周嶽和陸凱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婚禮之前,陸凱發現周梓苑懷孕,可是自己不育,就懷疑周嶽和周梓苑有曖昧,甚至認為孩子是周嶽的,所以起了爭執還動了手。”鬱南開口解釋道。


    這一連串的事件,就像蝴蝶效應。


    周嶽和陸凱因為此事產生隔閡,這時候,自然不可能主動提出攢伴郎團,於是鄧仲明適時出現,主動攢了這個局。


    至於鄧仲明的主動,究竟是偶然,還是出於精心策劃,現在還不得而知。


    “不過話說回來,”梁誠眉頭皺著,抬手摸了摸腦袋,半是猶豫,“跟周梓苑有地下情的那個不是葉信輝麽,陸凱怎麽會好端端地懷疑周嶽?他連自己兄弟都信不過?”


    “周梓苑懷孕,陸凱不育,葉信輝又是周梓苑的地下情人,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很可能是葉信輝的。很明顯,周梓苑不會蠢到明目張膽和葉信輝搞曖昧,周嶽擺明了就是個煙幕彈,讓陸凱轉移注意力的。”阮夏說。


    “其實也不一定啊,”梁誠最擅長發散思維,跑題能力異常突出,“都說好吃不如餃子,好玩兒不如……”


    眼看話題被梁誠扯遠,顧靖揚下巴微微抬起,去看鬱南,“鬱南,酒店前台那邊查得怎麽樣,有什麽新線索?”


    “婚禮前一天晚上九點十分左右,酒店前台王敏看見……”


    鬱南語速不急不緩,將原景重現。他的嗓音帶了天生的鼻音,不像顧靖揚的低沉,反而有幾分少年稚氣未脫的味道。


    不夠成熟,卻很動聽。


    他剛剛提到的王敏,正是之前顧靖揚提及的第二條線索。


    婚宴當天,現場的血跡已經證實是陸凱的,換言之,前一天晚上,陸凱在宴會廳和人發生了爭執與打鬥,之後襲擊陸凱的人必然要帶著他離開酒店,即便酒店監控故障無法回放,酒店的員工,卻很可能目睹了這個過程。


    現在是酒店營業旺季,大堂經理回憶說,當晚九點左右,前台有顧客發生爭執和事故,場麵一度很混亂,所以沒有注意到什麽,幸運的是,酒店一名前台王敏的確看到了事情的經過,卻又十分不湊巧,第二天王敏就和父母去了國外旅行,直到今天早上,鬱南和梁誠才聯係上她。


    看著四個伴郎的照片一一在眼前劃過,王敏陷入沉默,努力回憶當時情形,“那天晚上,我見過這兩個人。”


    她伸手,點了點葉信輝和鄧仲明的照片。


    “……”她抬手摸了摸內扣的短發發尾,起初神色猶豫,最終被堅定取代,“就是他們兩個,當時他們身上酒味很重,兩個人中間還駕著另外一個男人,我聽到其中一個人在說什麽,吳智,不能喝還喝這麽多,別逞能什麽的。”


    “是誰說的?”鬱南問。


    “喏,就是他。”王敏再次指了鄧仲明的照片。


    “之後發生了什麽?”鬱南繼續問道。


    王敏此時搖搖頭,“也沒什麽了,我走過去問需不需要幫忙,他們說不需要,有朋友來接,我當時怕他們酒駕,打算跟上去看兩眼,後來因為有別的事情,就岔開了。”


    鬱南盯著鄧仲明的照片,忽然抬起頭,“被他們駕著的那個男人,當時是什麽情況?還能走路麽,說話了麽?”


    “他低著頭沒說話,好像還能走吧,不過我沒太注意這個,當時他們應該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氣,他們兩個個子都挺高的,幾乎是拖著中間那個男人在走,”王敏說到這裏,扭頭看了看旁邊,驀地壓低聲音,“哦,對了,我當時看了眼時間,是晚上九點十分,第二天我就跟爸媽出國旅遊了,回來才聽說出事了,好嚇人啊,婚禮當天新郎憑空消失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王敏說著,肩膀不自覺輕顫,倒抽一口涼氣,像剛剛看了部恐怖片,餘韻未散,回想劇情,仍然不寒而栗。


    梁誠看著眼前圓臉短發的姑娘,有些好笑,正想說些什麽逗逗她,卻被鬱南一句話止住。


    “梁哥,別沒事招惹小姑娘了,就你說的那些話,都能算詐騙。”


    真是世風日下,現在年輕人越來越不懂尊老愛幼,一個阮夏一個鬱南,懟起他的架勢,簡直能拿辯論賽冠軍。


    *


    鬱南說完從王敏那裏得到的信息,氣氛忽然陷入僵持。


    仿佛眾人坐著過山車剛剛升到最高處,正欲俯衝,一切戛然而止。


    “九、點、十、分……”終於回過味來的阮夏,一字一頓,表情木然,此時此刻,隻覺得後脊背處的涼意蜿蜒而上,凍結神經,“難道說,鄧仲明和葉信輝在這之前,已經在宴會廳殺了陸凱,再架著他出來,結果被前台王敏撞見,鄧仲明就幹脆喊吳智的名字,假裝三個人是剛剛喝了酒要離開酒店;王敏也說了,當時中間的那個男人幾乎是被拖著走的,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當時可能是架著已經死了的陸凱,當著王敏的麵走出了酒店?!”


    如果真是這樣,鄧仲明和葉信輝已經不隻是一般的殺人凶手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殺了人還能如此冷靜把屍體轉移出去,甚至當著目擊者的麵沉著依舊,沒破綻,更沒一點人性。


    隻有精神病態,才可能做到。


    “刑偵大隊在現場檢測過,血跡隻有很小的一塊,假設鄧仲明和葉信輝當時架著的人是陸凱,他應該還活著。”顧靖揚望著她,嗓音沉穩。


    阮夏對上顧靖揚的目光,怔了怔,然後別過臉,低下頭沒再說什麽。


    “陸凱不育,又得知周梓苑懷孕,認為周梓苑有婚外情,加上葉信輝和周梓苑關係曖昧,兩人很有可能合謀殺害陸凱。”顧靖揚再度開口,視線已經從阮夏身上收回。


    “還有一點,主動攢局搞伴郎團的人是鄧仲明;婚禮前一天晚上,主動開口對著陸凱叫吳智的人也是他,在這些疑點裏,起主導地位的人都是鄧仲明,”鬱南提出另一種可能性,“不過,鄧仲明到底有什麽理由要殺陸凱,還要拉上葉信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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