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江南並不受歡迎,宋朝國度遠在北方開封,建國之初這裏人口稀少,滿目荒涼,是土匪、盜賊、叛亂者和豺狼出沒的地方。


    雖後來南宋移都江南臨安,帶來了大量人口,但此時朝廷一要麵對北方戰爭,二還需要大量財物支撐,大量苛捐雜稅都給江南人民帶來了沉重的負擔,民眾根本不關心收複失地,隻關心能否吃飽飯。


    還有一部分有權有勢之人在江南過著安逸生活,一旦北伐戰鬥打響,各種賦稅徭、兵役會成倍地降臨,勢必影響到他們的既得利益。而且即便收複了中原,朝廷也必然會“損有餘而補不足”,也就是從富裕的地方征收重稅,然後用這些錢來救濟遭受兵災破壞或者原本貧困的地區,南宋的百姓當然不希望自己被征以重稅。


    說到底嶽飛看的太簡單了……


    一席話也讓嶽飛沉默了許久,或許嶽飛心裏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隻是最終他似是還是做不到,他孤寂站起身來,手扶著欄杆,對著三清山萬笏朝天的奇景鏗鏘有力念道:“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最後吟罷,嶽飛倚聲高歌道:“我獨異於人……”


    隻有我,不肯於世人相同隨大流。


    小道士微微一笑也是終明白師兄選他原因,於是他端起茶盞高舉頭頂:“吾不在多言,願君,笑飲匈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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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哈哈大笑。


    天亮,剛露出魚肚白。嶽飛便要匆匆下山,一為回朝複命,二是實在不敢多等,北方義軍如今孤掌難鳴,他早日爭取再次出兵,便多一分希望守住來之不易的失地。


    山門坡前


    嶽飛臨行前似是想到什麽匆忙下了馬調轉回頭恭恭敬敬在魏轍腳旁拜了拜:“臨安花開了,老師可去看看。”


    魏轍連連說了三聲好,卻是早已淚眼模糊,他將自己生死早已置之身外,唯獨隻盼望自己能教出個優秀的小輩來。


    而張宓與小道士未去相送,一為昨日早已暢聊一宿,二為張宓招架不住熱情的張憲,故此二人隻在山上目送著越走越遠的兩個身影。


    可是沒幾日張宓收到師兄們的密信,說嶽飛前腳剛走,北方完顏兀術便大舉反撲。


    剛剛收複的開封,兀術回到開封,整軍彈壓,又攻取了被嶽飛收複的河南地區。


    嶽飛在途中得知噩耗,不由仰天悲歎:“所得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複。”


    這個消息一傳來其他人沒什麽,隻是魏轍師兄和袁天罡師兄大吵了一架,隻可惜小道士沒有聽見他二人具體吵了什麽。


    紹興十一年正月。


    這是嶽飛走後的第五個月,小道士自始自終從未下過山,魏轍師兄也因為與袁天罡師兄大吵一架後終日不出,加上其他師兄們要麽閉關,要麽忙著下山斬妖除魔。


    整個偌大的三清山隻有袁天罡與張宓照料小道士。


    這一日小道士皺著眉頭喝下:“這藥……太苦!”


    “良藥苦口利於病……”張宓笑嘻嘻拿著木梳替小道士梳好頭:“你看,哥哥頭發現已經有了變化……在等些日子應該就能烏黑發亮,像個少年一般了。”


    張宓望著小道士滿頭白發逐漸成灰白之色雖看著苦敗,但始終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少年……”


    小道士迷茫發呆片刻:“我最好的年紀是下山那一年,那一年天師府師兄們都在,而我依舊是貪玩的道童,那時候……當的起少年二字。”


    “可如今,眨眼間好像過了半生。”


    “一覺醒來,不僅師父不在了,師兄們也沒了,自己也永遠無法修仙……”


    小道士長歎一口氣,始終無法接受一些事,比如師兄們的離去,比如陶弘景師兄的那一句,如今你的身子已經在無法修煉。


    一想到自己一覺醒來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他就有些疑惑,是被那妖怪傷了金丹的緣故嗎?


    還是其他?


    想到這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骨若蒼白的手掌,無意識攥了攥自己無力得手,電光石火間他腦袋懵了一般。


    “你想幹什麽!”


    “養我之恩,育我之恩,我現在就還!”


    一朵絢爛的雪霧朦朧在他身上炸開。


    “哥哥,哥哥……”


    回過神來他竟發現張宓此刻半蹲在自己身邊十分乖巧抓著自己的手誠懇道:


    “無妨的,無妨的,師兄們不是說了,哪怕哥哥不能修煉天師府正統的位置依舊還是傳到你手上……”


    “所有師兄們都希望天師府在哥哥的手上開枝散葉!”


    小道士無心在聽,他一直不明白為何自己醒來後總會突然失神,還有夢中喚醒他的那個女人聲音,到底是誰?


    隻是小道士的失神落在張宓眼中還以為小道士隻是情緒低落,於是她還費心討好了許久換來小道士勉強一笑才作罷。


    正月隆冬,恰巧這一天也下了一場大雪,大雪過後山上被冰雪包裹著的樹葉樹枝,形成形態各異的霧凇,妖嬈多姿。


    在加上三清山格外大,連綿十數裏一下子墜入雲霧繚繞白雪皚皚的山峰中,以至於小道士一時找不到自己在哪裏。


    也幸虧張宓時刻都留心小道士一舉一動,在半日不見後立馬化為長虹在山間尋找起來,最後在一處白雪覆蓋的棧道上找到了出來散心的小道士。


    此刻小道士鼻子通紅,手捧在嘴旁哈著氣,被張宓裹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披風才算緩過勁來,他一回頭見著張宓幽怨的臉立馬陪臉一笑:“皺著個臉幹嘛?小心變醜了……”


    “那還不是要怪你,這大雪天的出門做甚,山路崎嶇複雜不說,這白雪茫茫你一不小心滑下山去,我可怎麽像師兄們交代……”


    說著說著張宓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天寒地凍的再加上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掛著淚珠還真讓人於心不忍。


    況且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哪怕小道士拘於男女有別,被張宓貼心照顧,也是把她當親人一般看待,此刻瞧見她關心自個兒到這般委屈模樣也是十分心疼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好好好,以後我保證,沒你的允許那也不去。”


    “真的?”


    這般打趣的話卻也沒想想張宓當真了,小道士瞧見張宓破涕為笑隻好十分嚴肅點頭:“比真金還真!”


    耶!


    張宓差點蹦了起來,這般場景讓小道士開懷一笑,真覺得安逸無比。可是一想到某些事壓在心頭他變再次眉頭不展:


    “宓兒啊……當今三界,混亂失序,生靈塗炭,天師府理因背劍下山撥亂扶正,你覺得對不對?”


    “對!可這些事有人會去做,戰場廝殺那是王侯將相的事,阻擋妖魔自然有七十二道和其他師兄,哥哥不該費心如此,師傅師兄們的念想便是盼望你在三清山重開天師府的宗門……”


    “隱居不出麽?”


    小道士自嘲一笑,師傅師兄們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可作為天師府的人,哪有逃避責任的道理。


    他哈了一口氣看著翻騰的雲海雪景:


    “天師府有個規矩,門下弟子有兩出,一為逢亂必出,二為參悟道心曆練必出。我十七歲那年第一次下山,跑去問師傅,我說師傅,曆來下山,天師府哪位師兄做的最好,師傅想也沒想就說,王禪,魏轍,二人做的最好……”


    “我又問兩位師兄做了什麽,師傅便說,當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戰亂不止,生靈塗炭。”


    “二人逢亂世出,一位王道之心,以七國為棋,眾生為子,睥睨天下,操縱王權統一大合。一怒敢屠百萬人,一位仁愛之心,運籌帷帳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以圯橋授書,教出漢初三傑之一……”


    說這話的時候小道士眼神裏炙熱沸騰的熱血毫無掩藏。


    可張宓作為女兒家似是不懂男兒心,她咬咬唇還是道了句:“這個我知道!二位師兄就是世人史書裏記載的鬼穀子和黃石公,最偉大的謀略家,軍事家。”


    “可是二位師兄都是通天徹地之才,別說凡界,尋遍三界眾生也是人人無法項背的存在。”


    張宓言下之意無非是擔憂小道士一下子想要超越的存在太高,畢竟小道士如今隻是個凡人之身,心智,修為,各方麵都猶如蜉蝣對上鯤鵬。


    可誰料小道士反而笑了笑。


    他隻道:“王之大者,縱橫捭闔,經天緯地,道之大者,胸懷天下,匡扶救世!”


    “若無此二位師兄信念,談何開宗立派,執掌正道之首!”


    是的,他並沒有談超越,他談的是學習,借鑒。


    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一山還有一山高,山外隻到半山腰。人生在世理想信念永遠不可太高太短,要力所能及,腳踏實地去做。


    而他要做的便是觀望高山,努力讓自己朝巍峨壯麗拔地而起。


    另外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便是這亂世不平,何以家為?


    道家老子雲,治大國如烹小鮮,今日堂堂天師府小鮮都烹不好,如何讓三界認同,如何立足。


    “深山藏虎豹,亂世出英雄。風雲變幻淺龍出……宓兒也很期待哥哥能成治世扶天道之人。”


    張宓莞爾一笑不在反對,她明白哥哥終將是要成為鯤鵬的人兒,那麽今日的這個決定將是他的起點與信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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