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習習,適合補眠。


    趕走幾個色老頭之後,我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隨意吃了點東西,又躺了回去。然後,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我坐在一輛敞篷車上,身邊坐著一個麵目看不清楚的人,然後畫麵一轉,變成一個狹窄的走廊,這人拉著我的手在走廊上奔跑,緊接著前路被擋、後路被斷……那些擋住路的人竟然都和蚩尤長得一模一樣!我還在發呆時,被身邊的人拉扯著衝出包圍,那些一模一樣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回頭一看……身邊的人也長著蚩尤的臉。


    我猛地醒了過來,但那荒誕離奇的夢卻依然那麽清晰,清晰得一點也不像是夢境,反倒像是親身經曆過一樣。


    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我搖了搖睡得昏昏沉沉的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拿著木刺出門。盡管會有人送食物過來,不過這樣不是睡就是吃的日子過久了,一定會退化的!


    來到河邊,我脫了草鞋下水,河水冷冽,倒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抓緊木刺,如稻草人一樣站定不動,視線緊盯著河水中,隻等著小魚兒出現。


    水波漸漸平靜下來,清澈的水映照出藍天白雲和拿著木刺的我,我盯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看去,頓時大驚!


    河水中竟然站著一個穿著西裝襯衫的男人……他的長相和蚩尤一模一樣!


    我下意識拔腿就要跑,腳踝卻像是被什麽抓住了。


    腳下一絆,摔倒在河水中。


    “你真的忘了我嗎?”


    “快點想起來。”


    “大家都在等你……”


    眼前這個和蚩尤長得非常相像的男人,莫名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明明知道這個人不是蚩尤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並你不覺得害怕。


    “你是誰?”


    “孫媳婦兒,你坐在水裏做什麽呢?”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幾個老人的魂體不知道什麽時候飄了過來,正好奇的看著我。


    “他……”定睛一看,哪裏還看得到剛才那個男人的蹤影?


    “快起來,要是感冒了就糟了!”


    我像是落水鳥一樣,渾身濕噠噠的回到木屋,洗漱完之後,換了衣服,發現桌上多了一碗湯水,散發著薑的味道,旁邊是烤好的肉。我沒有食欲,捧起陶碗,看著折騰的熱氣發呆。


    那個人到底是誰……


    當天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我來到了一望無垠的沙漠上,大伯正驚恐的看著我,他的身邊站著好幾個麵目模糊的人,我覺得我應該是認識他們的,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緊接著,我終於明白大伯為什麽會是那樣的表情了——我被風吹了起來,緊接著又發現自己不是被風吹起來,而是被人抱著,以風一樣的速度飛奔!


    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也不怕這個人,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心感。


    我有種直覺——這個人是不會害我的。


    然後,我看到這個人揭下了臉上的紗巾。


    劍眉下是一對深邃的眸子,鼻梁挺拔,薄薄的嘴唇好像藝術家刻刀下的傑作,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一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洛……”


    我睜開眼睛,眼淚已經打濕了衣襟。


    我夢見了昆侖墟,夢見了血人怪物,夢見了鈴鐺法器,夢見了養小鬼的女人,夢見我的好朋友李瑤,夢見一隻會說人話的黑貓,甚至還有昆侖墟中蘇醒的幾個男人。烈風、莫雷、戰雲……


    記憶像是潮水一樣湧來。


    “丫頭,你怎麽了?”


    “哭什麽!蚩尤那小子過兩天就回來了。”


    “她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幾個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我無力驅趕他們,甚至無法停止自己眼睛中的了淚水,胸口一陣發悶,我想起了很多東西,但還有更多的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看不分明,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這裏的,可是心裏總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我,似乎遺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緊接著昏昏沉沉過了幾天,因為著了涼,或許還有心情的緣故,重感冒了,還發起高燒。


    這下可把三個老人急壞了;“不是讓那小子摘草藥來了嗎?怎麽還你沒來?”


    “喝了藥……渾身還是很熱啊……”


    我掙紮著坐起身來,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別起來,好好在床上躺著!”


    我喘了口氣,道:“幫我拿酒來!”


    “酒?你這丫頭,現在還想喝什麽酒!等你好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現在安分一點!”


    “不是用來喝的。”我無力的躺回床上,啞聲解釋道:“用酒擦身體,退熱快……”


    “用酒擦身?這什麽古怪的法子?”


    我真的無奈了,此時真的無比想念現代的醫療水平,一口氣沒喘上來,重重咳嗽了好一會兒:“我難道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快……”


    隻是就算把酒找來,我也沒了擦身的力氣,一次次試圖動作,卻每每累得趴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頭更暈了。


    頭暈腦脹之間,我聽到身邊幾個熟悉的聒噪的聲音說道:“不行,再這樣下去人都要給燒壞了。”


    “要不試試她的辦法?看她很有信心的樣子。”


    “但找誰來?”


    一陣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我的臉上擦拭著,帶著一股酒味,我下意識抓住來人的手:“蚩尤。”


    但手感明顯不對勁。


    眼前是一個模樣很狼狽的人,蓬頭亂發,而且總覺得很眼熟。


    “丫頭,她是來幫你的,你配合一下。”


    我昏睡過去前,聽到的就是這一句話。


    等我再次醒來,隻覺得渾身乏力,喉嚨發緊。


    “你醒了。”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我才發現屋裏還有人,轉頭望去,嚇了一跳,看到屋子的陰影站著一個人,頭低低的,頭發低垂,要是心髒不好的,恐怕直接嚇出一身病來了!


    我對於昏迷前的事情還有點印象,知道這個人是幫我的,倒是不怎麽害怕。隻是我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還是老熟人,看到女人緩緩抬起頭來,臉上出現詭異的黑色紋路時,我怔了怔:“紅狐?”


    沒錯,眼前的人正是紅狐,但與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又有些不同了。


    不,應該說有很大的不同。


    最開始看到紅狐時,她是張揚且令人驚豔的,就像是盛放的紅玫瑰一樣,有刺但是多情又美麗;在發生了變故之後,紅狐落魄了,但哪怕她的阿爹去世,甚至被打上了像是詛咒一樣的痕跡,紅狐仍然是驕傲的,就像是不願低頭的冬梅;可是現在,愛美的、無論何時都很重視自己外表的紅狐,此時披頭散發,頭發上有淤泥有樹葉,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即使隔著這麽一段距離,還是能夠聞到紅狐身上的臭味,而且身上的衣服連那些黑紋都遮掩不住了,她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正死死盯著我……但變化最大的還是她的眼神。


    我想我總也無法真的討厭紅狐,正是因為她的眼睛。盡管她的脾性囂張跋扈甚至有些目中無人,但那樣純粹的眼神,其實也是另外一種珍貴不是麽?然而現在,她眼中的純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仇恨、是憤怒、是絕望,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是我,難為你還能認出我來。”紅狐扯了扯嘴角,似乎忘記了怎麽笑一樣,臉上的表情無比僵硬。


    “你……”我想問她怎麽了,但想到離開部落前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紅狐如此巨大轉變的原因了,我艱難的咽了口水,聲音帶著氣音:“虎的事情……我很抱歉,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聽到“虎”這個字的時候,紅狐的眼睛晦暗的亮了一下,就像是深山雪夜中的最後一根火柴一樣。


    “抱歉?你為什麽要跟我說抱歉?他是你殺的?還是睨下令害的?”紅狐說著,慢悠悠的走到外麵,拿了一碗水進來。


    她的動作很慢,渾身僵硬得跟機器人一樣。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沉默的接過她手中的水碗,有些費力的喝了一口。


    聽見她突然道:“你不怕我下毒麽?”


    我頓了頓,繼續喝了大半碗,才抬起頭來,看著紅狐的眼睛道:“你不會。”


    紅狐冷笑:“你怎麽知道我不會?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我沒有理會她的陰陽怪氣,淡淡道:“因為你很驕傲,就算是想殺了我,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


    “嗬。”紅狐突然苦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哈哈哈哈……沒錯,我就是這麽沒用,明明知道害死我阿爹和虎的凶手,可是我卻什麽也做不了!”她突然站了起來,死死抓著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一雙眼睛更是紅得像是要滴血一樣。


    “那個怪物!他害死了我阿爹,現在又害死了虎!可是沒有人相信我……”


    “碰!”沒有料防紅狐的動作,水碗被打翻在地上,水掃了一床,陶碗落在地上,滾出老遠。


    “你冷靜一點……”


    一個黑影突然閃現,一下子將紅狐扭到一邊。


    紅狐拚命反抗:“放開我!怪物!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我連忙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暗衛道:“你放開她……”


    “可是……”


    “你出去。”我本來想讓他把門鎖好,但是想到在這裏的不是他,就是那三個老頭兒,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顯然都不是門鎖能夠擋得住的,歎了一聲,看著紅狐道:“你冷靜一點,你說清楚,什麽怪物?害死你阿爹的怪物,不是已經殺了嗎?”


    盡管如今的紅狐有點瘋癲,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我還是察覺到她話語中的古怪。


    聽到我的問話,紅狐卻奇異的冷靜了下來:“哈哈,他還活著呢,活得好著呢!”她說著,臉上詭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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