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靈魂深處的不安湧上我的天靈蓋,頭皮就像是被一大盆花椒硬生生地蓋了上去一樣,一陣一陣地發麻。雙手不自覺地發抖,心裏仿佛住著一隻不安分的野貓一樣不斷地嘶吼,亂竄。


    我在走廊外來回走了幾圈,實在還是定不下心來,隻好湊到搶救室門前雙眼扒在玻璃上試圖看清裏麵的狀況。


    搶救室門上的玻璃是磨砂的,隻能模糊地看到裏麵的人影。奇怪的是,我在裏麵看到了三個一動也不動的身影。


    不對,是四個!


    其中有一個身影站在最前麵,雖然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單單憑借著這個模糊的身影我就能夠辨認出他。


    白千赤!


    他為什麽會在搶救室裏麵,他為什麽不呆在我的身邊?


    腦袋一個激靈,身子就開始劇烈地發抖。


    白千赤身邊的那三個必定是鬼差他們。平日裏我和他們嘻嘻笑笑,近乎忘記了他們原本的職責,他們是鬼差,是負責將亡魂送到地府去的。


    媽媽,他們難道想帶走媽媽?


    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隻要有媽媽在,我在她的麵前就永遠是一個孩子,如果沒有了她,我就隻能豎起厚重的盔甲自己保護自己了。


    隻要想著白千赤和鬼差他們三個都在媽媽的搶救室裏,我就覺得媽媽馬上就會離開我了。越是這麽想著,心中的情緒便越發地激動,瘋了一樣拍打著搶救室的們,衝著裏麵破聲大喊著:“白千赤,你給我滾出來!你要是敢對我媽媽做什麽事情,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趕緊給我滾出來,帶著他們三個給我離我媽媽遠一點!”


    我不是沒有想過媽媽會離開人世,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麽突然,更加沒有想過白千赤會把這件事情一直隱瞞著我。


    我的哭喊聲引起了醫院其他病人家屬和醫護人員的注意,兩個看起來有三十歲的護士連忙跑到我身邊,試圖將我從搶救室門邊拉開。


    “這位家屬,這裏是醫院,要保持安靜的,你不能這樣大吵大鬧。”


    此刻,我心裏就隻有媽媽,哪裏管得上什麽安不安靜,腦海裏全都是鬼差他們三個守在媽媽身邊,等待著媽媽油盡燈枯的那一刻勾走她的魂魄。


    想到這裏,我的心就止不住地抽搐,淚水也嘩嘩地一直往下流淌。


    “白千赤,你最好現在給我從我媽媽身邊離開,否則你就再也見不到我!”


    我鬧得越厲害,圍在一邊看熱鬧的人就越多。


    “這小姑娘是不是瘋了?”


    “不是,裏麵搶救的是她媽媽哩。”


    “那她大喊什麽離開她媽媽?”


    ......


    周圍人的閑言閑語“嗡嗡”地鑽入我的耳中,他們臉上的鄙夷、疑惑、看笑話,那些以往我害怕無比抗拒的表情,此刻在我看來都不過是一個接著一個的蒼白麵孔。


    “這位小姐,你真的不能再這樣大喊大鬧下去了。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醫生還在全力搶救病人。在醫生沒出來之前,一切都還是有希望的!”護士扶著我安慰道。


    “沒用的,沒用的!”我不斷地搖頭,嘴裏呢喃著。


    我很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鬼差他們都守在媽媽身邊,就連白千赤也進去了。這不正是應了那句話,“閻王要你三更死,不能留命到五更。”


    “嗒”搶救室的燈滅了。


    我連忙推開抓著我的兩個護士,趕忙往搶救室門口走去。


    白千赤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他伸出手來想要將我攬入他的懷中,被我裝作不經意地躲開了。


    世界上最大的背叛,從來都不是利益關係之間的背叛,有利益就會有更大的利益,背叛從來都是必然的。世界上最大的背叛是你最相信的人,將你推進萬劫不複之中。


    白千赤分明清楚媽媽對於我來說有多重要,特別是爸爸去世之後我對她的依戀比以往還要更加濃厚。雖然這麽多年來我們之間有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摩擦,我也曾經懷疑過媽媽對我的愛。但事實證明,血濃於血的情分始終是難以改變的。媽媽總是會對我說,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她,她一定不會讓我被欺負。我在她的麵前永遠可以長不大,永遠可以撒嬌。


    醫生從搶救室走出來,摘下臉上的口罩,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愧疚,他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神情凝重地開口道:“對不起安女士,對於您母親,我們已經盡力了。”


    像是在腦子裏丟進了一顆核彈,轟隆的一聲巨響後,我的大腦被炸得什麽都不剩。


    我開始懷疑自己聽力有沒有問題,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這可能隻是一個夢魘。


    這麽想著,我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我清楚地看到白皙的手臂被我掐出了一大塊青紫的印子,好痛,真的好痛。


    可是為什麽我覺得肉體上的疼痛和心裏麵巨大的傷痛比起來就隻像是蚊子咬這麽輕,輕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抓住醫生的手,緊緊地掐住他的胳膊質問道:“你說你們盡力了?那你告訴我,你們到底哪裏盡力了?我媽媽不是得了腦炎嗎?我查過這個病,如果好好治療是可以痊愈的,為什麽會這樣?我昨天早上還吃著她給我煮的早餐,你現在就告訴我你們盡力了?你告訴我啊,你們到底哪裏盡力了!”


    醫生一臉愧疚而又為難地解釋道:“您母親的病的確是腦炎,我們也按照安女士您的要求給她用上了最好的藥。她的生命體征從昨天到今天中午都是穩定的,我們醫院每隔兩個小時就會有專職護士巡房,而且加護病房還有24小時的監控設備,時刻關注著病人的情況。隻是......”


    “隻是什麽?”我著急地問。


    醫生臉色難看地說:“隻是病人下午突發多器.官衰竭。”


    “怎麽會突發器.官衰竭?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嗎?”我搖晃著醫生的胳膊問。見他不說話,我又再次開口:“你們確定我媽媽真的不行了嗎?你們再搶救一下好不好?我有錢,我有很多錢!你們隻要能救我媽媽,多少錢我都願意。”


    醫生為難道:“安女士,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們也無能為力,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們說對不起,我媽送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在你們加護病房住了一晚就多器.官衰竭了?”我歇斯底裏地哭喊著,仿佛我哭得越大聲,媽媽就能夠聽到我的哭喊重新醒來。


    “安小姐,我能夠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作為醫生,我們也不願意看到病人的離開,但是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現在逝者已逝,希望您能夠節哀順變。”醫生再次向我鞠了一躬,又開口道:“如果安小姐對於您母親的離世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隨時向醫院提出,我們一定會盡力解答。”


    我頹然地跪在地上,微微地搖頭。


    生死有命,我怎麽會不清楚?醫生們盡力了,我又怎麽會不清楚?鬼差他們都已經帶著媽媽走出搶救室了,難道還有回天之術,讓媽媽重新活過來嗎?


    閻王不肯能再給我一顆還魂丹救媽媽,白千赤瞞著我這麽久也證明了他不可能出手相救。


    我,成了沒爸沒媽的孤兒了。


    “眉眉。”媽媽走到我麵前蹲了下來,像是我還年幼那般輕輕地將我抱在懷中。


    隻剩下魂魄的媽媽,身子是那麽的冰涼,就像是剛剛從冰窖裏走出來一樣。


    “媽媽,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能夠把你救下來。我是不是很不孝?”


    媽媽用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痕,微笑著說:“傻孩子,媽媽怎麽會怪你呢?這都是媽媽的命,命該如此。我能夠看到你出嫁,看到你生的孩子就已經很滿足了。這一輩子,也算是值得了。”她望向白千赤,說:“小白,媽以前不是很喜歡你,因為你的身份。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媽看到了你對眉眉的關心和愛護。媽要走了,不能再照顧你們倆和遊遊了。小白,以前媽為難過你,希望你不要計較。眉眉這個孩子,做事莽撞,從她小時候我就擔心她會惹出大麻煩,現在有了你,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她。”


    “放心吧,媽。”白千赤說。


    “媽,我不用他照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好了。還有遊遊,我也會照顧好的。”我說。


    我已經不想和白千赤講話了,他身為陰間的千歲爺,難道不知道媽媽今天會離開?哪怕我無能為力,他也應該提前告訴我,讓我能夠多和媽媽在一起,而不是忙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媽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拉著我的手,又招手呼喚白千赤到我身邊,將我們兩個的手放在了一起,“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媽希望往後的日子你們也能幸福快樂地過下去。最好再生一個大胖小子和遊遊做伴,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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