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還擔心老婆婆會多想,沒想到她一點都沒多心,就像是閑聊一般,絮絮叨叨的和我說了起來她們家的情況。


    “自從我那不孝子不知所終之後,我這兒媳婦也跟著思鬱成疾,沒多久就得了這失心病,就是你們剛剛看的那個樣子。唉,都是我命不好,終究是享不了兒孫福,不過好在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鎮上的那個老爺給我找了份能夠糊口的工作,錢雖然不算多,但是勉強能夠過活吧!”


    老婆婆雖然一臉真誠的說了那麽多,但是卻絲毫沒有打消我心底的疑慮,我私下細細打量這個老婆婆,她身體倒也算是健朗的,但是瞎了半隻眼能做什麽?再說了,她就算身體健康,一個老年人的工資又如何能負擔得起小玲身上的那件衣服?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她或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慮,像是害怕我不相信一般急切的解釋道:“我這把老身子骨做不了什麽了,說出來真是讓人笑話,我就是去鎮上新開的那家婦科醫院做雜工,平時也就掃掃庭院什麽的。像我這樣的老人家原本他們是不想要的,隻是那地方別人都覺得不吉利晚上不願意去,也隻有我這個死老太婆敢去了。”


    一聽到老婆婆提到了新開的婦科醫院,我心底的警鍾飛快的敲響了,和白千赤對視了一眼,我在他的眼底看見了一些不需明說的懷疑。


    “晚上?”我裝作好奇的模樣,輕聲的問了一句。


    “可不是晚上嘛!醫院晚上也是要治病救人的,當然也需要打掃的工人。”老婆婆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小動作,依舊積極的向我們解釋著。說完她又瞥了一眼身邊的小玲,悄悄地湊近了一點對我們說:“就我那兒媳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我打掃的時候撿回來的。”


    聽到這裏我胃裏忽然翻起一陣惡心,那些衣服竟然是醫院撿回來的。醫院是什麽地方,世界上最髒的地方就是醫院了,什麽亂七八糟的病菌還有數不清的鬼魂聚集的地方。


    我一想到剛剛我還替小玲抱了好一會兒的衣服,身上就好像有千萬隻螞蟻來回爬動一般,雞皮疙瘩都跟著豎了起來,隻覺得惡心不已,恨不得能立刻洗個熱水澡把那些沾染到的汙穢洗幹淨。


    可能我將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了,老婆婆見我的反應不對立馬說道:“小姑娘你別怕,這衣服可不是死人堆撿回來的。我老太婆雖然窮,但是也沒有做這麽不堪的事情,死人身上的衣服我也是萬萬不敢扒下來的。這些衣服都是那些出院的女人丟在醫院裏的,我看著丟掉可惜才撿回來給小玲穿。別怕不衛生,我都用沸騰的開水煮過好幾次了,什麽毒也殺死了。”


    我訕訕的笑了笑,尷尬的點了點頭,老婆婆看見我這樣才像是鬆了口氣一樣,露出了一個布滿皺紋的笑容。


    雖然她這麽說,但我心裏還是有一個疙瘩怎麽也解不開,剛才之所以會那樣也是擔心她會多想,我再怎麽忍受不了也不希望老人家難受,但是胃裏卻止不住的有一陣陣酸澀感湧上喉頭,我試了幾次都沒能將那陣感覺壓抑下去,反而越發地想吐了起來。


    我正難受著呢,原本在一旁安安靜靜坐著的小玲不知怎麽的,突然就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笑眯眯地走到了白千赤身邊,指著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在白熾燈冷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詭異,慘白的臉上雙眉挑了起來,笑聲裏仿佛也透露著幾分駭人的意味,從我的角看向她,滲人的很。


    反觀白千赤臉上倒是一點波動都沒有,雙眼緊盯著小玲。我和老婆婆雙雙緊緊盯著小玲,生怕她會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


    笑著笑著,小玲臉上的笑容就漸漸褪去了,隨之掛在臉上的是一種無比的恐懼,她瞪大著雙眼,雙腳發顫,臉上的肌肉緊緊地僵著,不停地搖頭,嘴裏還喃喃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看她這樣以為是白千赤悄悄的對她施了法,轉頭望向他的臉,不出聲用唇語問道:“你對小玲做什麽了?”


    沒想到白千赤卻也是一臉疑惑地望著我,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樣子。我奇怪的皺起了眉頭,既然不是白千赤的話,那究竟是誰讓小玲感到這樣恐懼呢?


    還沒等我想明白呢,小玲突然就像著了魔一般開始不停地跳動起來,她的雙手環抱在胸前,做出了一個保護自己的動作,從她的眼睛裏我似乎看到了一種來自於死亡的恐懼。


    到底是什麽?讓她這麽的害怕?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說不定還與那個婦科醫院有關。


    我正想上前詢問小玲,她卻“嘭”的一下衝到了我和白千赤的麵前,像隻小狗一樣皺著臉,鞠起鼻子在白千赤身上嗅來嗅去,白千赤向來不喜歡陌生人靠他那麽近,我正想上前把小玲給拉開,可是還沒等我們兩個反應過來,小玲就突然朝白千赤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白千赤眉頭一皺,吃痛的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就想甩開她。可是不知為什麽,在出手的那一秒,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轉而用另一隻手拉開緊緊咬住他的小玲。


    在一旁蒙圈的我看到這裏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去拉開小玲的身子,沒成想小玲的力氣竟然不是一般的大,饒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卻依然沒能將她給拉開,反觀白千赤的眉頭卻是因為疼痛越皺越緊了。


    或許是小玲從來都沒有發過這麽狠的瘋勁,老婆婆一點動作都沒有,隻知道站在旁邊一個勁地叫喊著:“作孽啊!這是造了什麽孽?”


    我沒有理睬老婆婆的話,咬緊了後槽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小玲從白千赤身上拉開,隻是她這一口下去,咬的白千赤的手臂深深地凹了一塊下去,看上去駭人的很。


    小玲雖然被我拉開了,但是看上去卻依舊虎視眈眈的想要向白千赤那邊的方向衝過去,我趁機拉過老婆婆牽製住小玲,用眼神示意白千赤快想想辦法掩飾一下他的傷口。這老婆婆隻是眼神不好,又不是腦子不好,若是被她看到這麽深的傷口卻不出一點血跡,必定是要起疑心的。


    好在老婆婆一心都撲在小玲的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白千赤。


    “造孽啊,你這是發什麽瘋!客人來了,你怎麽能這樣呢?”老婆婆對著小玲就是一通埋怨,本就滿是皺紋的臉上更是皺成了一團,可是在她的眼底,我還是看見了那一分不忍言說的寵溺之情。


    小玲眨巴著一雙水靈的眼睛,把手指放在嘴邊舔了一下,癡癡地望著老婆婆,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他是鬼。”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更是平靜到仿佛在說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一樣,而我和白千赤卻被她嚇得不輕,錯愕地望著她。


    老婆婆顯然也被她的話驚住了,細細地看了白千赤好幾眼,臉上本來還有幾分疑惑,好在白千赤一直維持著一臉鎮靜,加上他那副一表人材的外貌,不論讓誰看都不會想到他是鬼的,老婆婆自然也不例外。


    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小玲肯定是又犯病說胡話了,尷尬地笑了笑,有些局促的說:“我兒媳婦腦子壞掉了,經常說一些奇怪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白千赤不愧是活了千年的鬼,臉上那一絲波瀾立刻隱藏了起來,開口說道:“放心吧老人家,這樣不著邊際的話我怎麽會放在心上呢?再說了,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鬼。”


    說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老婆婆聽他這樣說明顯鬆了口氣,我提著的心也跟著一起放了下來,還好小玲的話沒有讓老婆婆起疑心。


    可是另一邊,聽著白千赤的話我心裏又覺得怪怪的,一個鬼對一個人說世界上沒有鬼。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他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我悄悄瞥眼看了一眼白千赤,他蒼白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雙眸黑亮,看不出丁點說假話的心虛感。不知為什麽,看見這樣的白千赤,我心裏生出了那麽幾分不太痛快的感覺。


    老婆婆見白千赤不生氣,臉上著急的神色又放鬆了一些,但當她低頭看見他手上血跡斑斑的手臂時,眉頭上的皺紋又加深了幾分,關心地問:“小夥子,你這手......”


    話還沒說完,她就急急地走進房子裏拿出了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在裏麵拿出一卷已經泛黃的紗布往白千赤手上包去,變包紮邊抱歉地說:“都是我這兒媳婦不好,發了狂讓你受傷了。家裏也沒有多餘的藥什麽的,隻能先止住血,等一下你可要去醫院看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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