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恍如隔世一般,我又回到了學校去,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著旁邊空蕩蕩的位置悵然若失,我看著胡一曲的座位不可避免的就開始想他,不知道同桌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班上換了一個數學老師,是個女老師,說話聲音柔裏柔氣,偶爾課堂上有學生搗亂她也隻是輕聲說幾句,再也沒有像之前的數學老師那樣動輒打罵。學校還換了一個新校長,大家對以前的校長避而不談。


    但是有一次很偶然的,我聽見一些愛說八卦的同學說,校長死後他的老婆和情.人為了錢吵了起來,情.人憤不過將校長做的那些肮髒事全都抖了出來引起了媒體和警方的注意,最後校長的所有財產全都被查封,校長夫人也因為參與了那些事被抓了坐牢,至於那個情.人有人說她帶著錢跑了,也有人說她死了。就像是黑白無常告訴我的那樣,她們都受到了應有的報應。


    這個學校發生過的那些不堪往事似乎都被沉入了無盡大海裏,所有人都不再關注也不再談論,大家忘記了我旁邊曾經還有一個胡一曲,也漸漸忘記校長和數學老師,這一切都被即將來臨的高考掩蓋住了。


    整個高三都為了六月的那一場考試而奮鬥著,其他事情在此刻看來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我似乎成了唯一一個還記著那些往事的人,窗外的驕陽是那樣的熱烈,可是我的心卻冰冷異常。


    回到人間之後白千赤再也沒有來找過我,身邊也沒有在發生過什麽怪事,一切都那麽波瀾不驚地過去。我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回白旗鎮之前的樣子,每天上學下學,看著黑板上的高考倒數的數字越來越小,全身心地投入到高考的總複習中,若不是偶爾小腹會有異動我都要忘記了原來我還經曆過那些事,還認識白千赤這個人。


    數學課上,我的眼睛看著黑板上的幾何函數,腦子裏卻想的是鬼夫在陰間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那樣的深情和真摯。他那時一遍遍的囑咐我我要堅守婦道,可是如今過了這麽久也不見他找我。


    想著想著我不可抑製的覺得委屈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次,思緒隨著在腦海裏亂糟糟地飄動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老師向我這邊看來。


    “安眉,你來回答這一道題。”數學老師的聲音柔柔的從講台的方向傳過來。


    我被這一句話扯回現實,局促的站起身子,傻傻地看著黑板不知所措,旁邊的位置已經空置,整個班的人都看到我紅著臉看著老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考將近,老師隻是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就讓我坐下,甚至連平日裏的勸告都沒有。


    老師繼續講解題目,我低著頭,手中握著筆,心裏隻覺得難受。


    教室裏的同學們也再也沒有在課間的時候跑跑鬧鬧,下課鈴聲一響起,大家就像是約好的一樣趴在桌子上小睡,個別要離開教室的都是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擾別人。隻有放學的時候大家才會如釋重負地多說幾句話,然後在路口又匆匆告別。


    似乎所有的同學都沉浸在了即將要麵臨高考的的氛圍當中,除了我。我感覺自己怎麽都無法融合到他們當中,自己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般。


    放學,我無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城市裏的行人匆匆而去,我穿過車流和人海一步步向家的方向走,路過一家蛋糕店的時候我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蛋糕櫥窗裏擺放著的草莓蛋糕還是之前那樣誘人,還記得幾個月前和安姚路過這裏的時候我們約定了存錢買一個大大的草莓蛋糕吃到飽。


    我站在櫥窗外恰好看見那個草莓蛋糕被服務員拿出,打包好遞給了一個小女孩,她微笑的接了過去,蹦蹦跳跳的走出了蛋糕店。走遠了的小女孩的背影像極了兒時我看著姐姐跑在我麵前的樣子,永遠不知道痛苦和悲傷的模樣。


    一切如果真的回不去我們就真的能忘記嗎?我不知道。明明真真實實存在過的事情,因為悲傷痛苦而故意避而不談,是否這一切就仿佛從未發生過。


    我經曆了一次死亡,也看過了至親的離世,這短短的十幾年,我就好像過了別人的一生。回到人間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如果我命定就是白千赤的女人,又為什麽會投胎轉世,而不是上一世就直接嫁給他,為什麽要讓我經曆這麽多的事?如果這一切都是我注定的劫難,那爸爸、姐姐和同桌到底是不是因為我而去世。


    我看著自己映在櫥窗上的倒影,明明還處在花季的女孩臉上卻流露出了完全不屬於她這個年級的滄桑。我努力的向上扯了扯嘴角,卻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醜的笑容。


    回到家時,媽媽已經做好了一大桌的飯菜,笑著對我說:“安眉,快叫你姐姐出來吃飯,今天做了她喜歡的水煮魚。”


    我聽到我媽提到安眉立刻就愣住了,媽媽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眼眶裏突然就溢滿了淚水,劃過她遍布細紋的臉,一滴滴落在胸口的位置。


    我想要說什麽安慰媽媽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是最好的方式,隻好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手裏緊緊抓著我的書包帶子。


    這個家每一個地方都是我們三個的快樂回憶,媽媽總是忘記安姚已經不在的事實,或許她打從心裏就不願意承認姐姐已經離開了我們。直到我們坐在餐桌上準備吃飯的時候她還是就那樣望著那盤水煮魚流著眼淚。


    家裏已經沒有擺出任何有關安姚的東西,但是我知道,即使藏住了所有和安姚有關的事情,媽媽還是會想起安姚,這樣的愛是刻在骨子裏的,失去安姚的悲痛也是。


    那條水煮魚我一個人都把它吃完了,就像是再告訴媽媽聽,我會代替安姚加倍的對她好,即使這一切永遠擬補不了她心裏的空缺。


    “咚咚咚……”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我和我媽一起看向大門。


    媽媽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珠起身向門口走去。


    “安眉媽,你眼睛紅紅的這是怎麽了?”隔壁房東太太驚訝的看著媽媽的臉,不過沒一會兒她就意識到不對,連忙安慰著媽媽:“安眉媽,你又想起安姚吧,別難過了,我想她也不願意看到你天天以淚洗麵的樣子。”


    媽媽把房東太太請到屋子裏,端了一杯水讓她坐下,“房東太太,不知道你突然來找我們是有什麽事嗎?”


    我看房東太太欣喜的樣子就能猜到是什麽事了,可是這一切不能告訴媽媽聽,隻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隻見房東太太掩著臉笑著說:“安眉媽,我,我終於懷孕了。”


    “那真是太好了,房東太太你終於等到了。”媽媽高興的臉上泛出了點點淚光,她的神情似乎比房東太太還要更加高興,那眼神裏明明是期盼著什麽的樣子。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可能,媽媽怎麽會知道,絕對不可能。可即便我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但還是覺得我媽臉上的表情太過分的開心了。


    “安眉媽,我是想求你件事。”房東猶猶豫豫地對著媽媽說。


    “房東太太,你有什麽事就盡管說,你幫了我們家這麽多次,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我想請你在我坐月子的時候照顧我,待遇方麵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媽媽一口就答應了房東太太的請求,還連連對房東太太說:“不用這麽客氣,鄰裏鄰居,你又幫過我們這麽多次,你這樣客氣隻會讓我更加的不好意思。”


    房東太太走後,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麽開口問媽媽才好,猶豫了很久才走到廚房對著正在洗碗的媽媽問:“媽媽,你剛剛這麽幹脆就答應了房東太太,是真的因為想要報答房東太太的恩情嗎?”


    媽媽臉上的露出的是我看不盡的深深思念,她笑著對我說:“我昨晚夢到你爸爸了,他告訴我到了房東太太家,醒來的時候我記得真真切切,在夢裏你爸爸牽過我的手的感覺和當年一個樣子。”


    “媽媽,可是他已經不是我的爸爸了。”


    “我知道,我隻是想要照顧他一段時間,也算是報答這一世作他妻子時沒有好好照顧他的遺憾。”


    我當初不願意告訴媽媽就是因為我怕媽媽會牽扯到爸爸的下一世,我從未想過爸爸會托夢告訴媽媽他轉世投胎到了房東太太的肚子裏。


    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愛是這樣的,就算是喝了孟婆湯,還是會刻骨銘心。或許一切隻是我太過多慮,媽媽和爸爸這一輩子不能相伴到白頭,媽媽照顧爸爸的下一世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這時我才開始有點期待,期待爸爸重新出世的樣子,期待我和媽媽未來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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