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廂房裏,迷漫著淡淡的清淳酒香,還有莫寒低沉述說的聲音,聲音驟停,將僅剩的一杯酒灌下肚,他抬頭看向對麵的男人。


    忽爾聲音變得極冷:“現在你該知道了吧?在師妹心中那個人有多重要?不管你的選擇到底是什麽?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要傷害到她。否則不管是你還是容狄都一樣,我都絕不會放過。”


    莫寒收起複雜的眼神,起身離開了包廂,徒留君驚瀾一個人如同雕塑般。靜靜的坐在那包廂裏,許久許久……


    洛無憂醒來時天色已暮,廂房之中早就亮起了燭光,睜眼便看到依舊守在她榻邊的男子,惺忪的睡意也在刹那間消失:“你一直守在這裏麽?還沒有回過容王府?”


    “放心吧,本郡已差人回去報過平安。你剛睡醒定然餓了,本郡已吩咐人傳了膳,先去吃點東西。”說著男子已伸手揭開了錦被,替少女多披了一件披風,這才抱著她去到了外間。


    外麵紅錦等人已擺好了飯菜,隻瞟一眼那精致的菜肴便令人食指大動,聞著那菜香無憂還真是覺得自己有些餓了。隻是,看著自己此時坐在男子懷中,兩人身體緊貼的樣子,卻又難免覺得有些別扭。


    “容狄,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坐著吃便好,你連日趕路。想也來沒有好好的用過膳,不用照顧我你自己也吃些。我又不是已經癱瘓手腳斷掉,不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洛無憂抬頭看向圈著自己正在挑著魚刺的男人。他平日裏愛抱她也就罷了,這吃飯也抱著,讓她怎麽吃?


    容狄頭也未抬,卻說的一臉理所當然:“那椅子甚涼,你才剛起身,身子本來就弱不能再受寒,本郡抱著你便好。你不用擔心本郡,本郡不會餓著自己,況且你手腕受了傷,不宜妄動。這些魚裏魚刺又多,本郡自得幫你挑幹淨。否則的話,若是刺到你怎麽辦?”


    “郡王,現在好像還是夏天吧?況且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吃個魚也會被刺卡到麽?還是郡王你真的打算將無憂當成嬰兒一般來照顧?”男子張嘴便給出一大堆的理由,讓洛無憂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麽也不用做。


    男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卻是突然間她有種自己就是廢物的感覺!


    這讓她很不習慣!


    “如果你願意,本郡自然樂意之至。”


    容狄將挑好的魚肉放在少女唇邊:“乘,張嘴,把它吃下去,不要和本郡鬧脾氣,若不養好身子,本郡是絕不會讓你再放血的。所以你若真想九天明月心化形,就乖乖的配合本郡,否則,你知道本郡會有很多方法可以毀了它。”


    “你敢,你要毀了它,我便再不要理你!”洛無憂瞪眼,不悅的張嘴將那魚肉咬進了嘴裏。這個男人居然拿這個來威脅她?那可是她的心血,她一再挑戰他的底線,卻是真有些怕,他會一怒之下真的將其毀了。


    “本郡自是敢的!”


    容狄聲音淡淡的,輕飄飄恍若鴻羽,卻又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力道:“本郡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如果你有任何的意外,你覺得本郡還會獨活?洛氏無憂,本郡知道那是你的心血,亦知你絕不會放棄!”


    “所以想要本郡答應你繼續,那就乖乖聽本郡的話。否則便是它化了形,本郡也會將它毀了,不止它,包括其它所有本郡都會一並毀掉。”說到最後男子突的抬頭一瞥,那眼神亦透著森然冷意。


    他是說過,不過她記得甚為清楚,他說的是他死她死,彼時他的話語帶著無比盡的強迫。可此刻他卻說的是她死他死,同樣的四個字,意義卻是截然不同。這個男人他的愛是如此的炙熱。


    能得這樣一份生死相隨的愛情。


    重生一世,她洛無憂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他?


    “可你才答應了我,不會強迫我的?郡王這算不算是食言而肥?”洛無憂長睫微斂,壓下了心驚感慨,有些不滿的反駁。都說知子莫若母,可她卻覺得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非眼前的男人無疑。


    沒有反對不代表不在意,反而正是因為太在意,在這個時候他明知道她的心意已定,絕然不會改變。不反對,隻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她爭執,給她更大的壓力,他總是給予她無盡的包容。


    這個男人總是這般的懂她!


    她的確不會放棄,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已撐過這麽多天,她又怎麽可能會放棄?想到再過三天自己所有的付出就會得到收獲,又怎能不讓人開心興奮?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麽?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讓九天明月心化形,放血四十九天,這樣艱難的一件事她不還是撐了過來麽?到時候他們就又多了一味藥,他們的手上就會有九味聖藥了。容狄身上的毒一定可以解的。


    少女臉上不由綻出一抹笑,明明那般蒼白的臉色,那笑卻恍若五光十色的百花齊放,刹那之間耀去男子所以的心魂:“本郡是答應了你不假,可是這一切都得以你自身的安危為前提。現在,不許再討價還價,乖乖的用膳,否則本郡會換一種方法來喂你。”


    換一種方法?


    洛無憂回神看著男子眼中的光芒,還有那被湊到男子唇邊的筷著,眨眼間明了,隻是實未想到這男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看著男人眼中明顯的笑意,和微微掀開的唇畔。


    他不會真打算用嘴喂她吧?


    少女思索著頓時通紅了臉頰:“我認輸我吃,我吃,這總行了吧?真是沒想到堂堂的容郡王也會耍這樣的無賴?不過無憂提醒郡王,你答應我的事可絕不能再忘記也不能再耍賴了。若是你真的忘記,本郡主也會耍賴的。說不定到時本郡主就會讓郡王的花轎……空空而回。”


    “你覺得有本郡在,你能逃得了?”


    容狄聞言不由挑眉輕笑:“所以你的威脅對本郡來說根本不算是威脅。不過看來無憂對本郡戎裝的樣子還真是很好奇?現在想想本郡當真得感謝母妃給本郡生了一副好容貌。你大可放心,本郡既然答應了你自不會食言而肥,定會讓無憂郡主如願以償。”


    “是很好奇那又如何?”


    洛無憂紅唇輕咧勾出一抹笑:“難不成你還不許我好奇麽?我就想看看,一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多麵?而每一麵卻都那麽優秀,都那麽讓人惻目?容狄,有時候我還真是覺得,你不是個人,也難怪世人都會將你神話。”


    “甚至連皇上也會敕封你神王了。不過無憂一直很奇怪,為什麽你當時不受冊封呢?神王封號自古皆無,這樣的封號大約是每個人都夢寐以求,可郡王卻是推拒了?”據她所知,那時他應方才十四歲而已。


    那樣的年紀便已有如此的心性?


    這男人當真是個人?


    “想什麽呢?”


    容狄伸手便在少女腦袋上輕彈了一下:“本郡自然是活生生的人了,正因為是人,何必背上那神的名號?其中原由便是本郡不說,無憂郡主心中也是有數的不是麽?況且,郡主不也有很多麵?”


    “不過,本郡更喜歡無憂如此嬌俏可人的模樣,洛氏無憂,本郡曾說過,你的笑才是本郡最珍惜的,你該知道,本郡從不妄言,所以,本郡隻說一次,洛氏無憂,好好的記住本郡的話,無論何時何地,你的擔憂在本郡這裏,從來都不會存在!”


    她的擔憂從來就不存在?


    男人說的不清不楚,無憂卻是聽得分明,嘴角溢出一抹會心的笑。她的擔憂是什麽怕亦是隻有她自己最最清楚。卻是不想這個男子一回來便已然發現,而他的話無疑是在打消她的顧慮。


    “怕盛名累身?怕風頭蓋過王爺?又或是怕獨樹一幟引來更多的猜忌?或者不該說是怕,應該是不想去理會那些麻煩?”斂神,少女也不說破,隻點頭挑眉說道,看男人凝眉笑而不語的樣子,便知曉自己猜對了。


    隻是,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前世她經曆一生方才堪破的道理,這個男人竟然在那般早就已深深的領悟?果然皇家中人就沒一個簡單的。


    尤其容狄更當是這其中翹楚之最!


    若是他有心奪位,隻怕這帝位當真是他囊中之物。其它人怕是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勝算,還好的是他並無此意。那個位置又有什麽好的呢?不過是多了更多責任和束縛罷了。


    那於他們來說,隻是阻礙!


    兩人邊吃邊聊著,氣氛靜謐而溫馨,被男子強行塞了滿肚子的東西,吃完後容狄又扶著她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兒來消食,這才又回到屋子裏。


    “容狄你不回府麽?”


    看男子依舊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她洛無憂不由蹙眉問:“雖然你已差了寒濯回去報信,可既然你回來了,自當親自回去一趟。若你實在不放心,明天一早再過來便是。”


    “本郡……知道。”


    容狄沉默良久回了四字:“等你睡著,本郡就回去。對了,你想不想看看本郡采到的赤焰籽?你不一直很想本郡能盡快拿到赤焰麽?怎的本郡回來你卻是不著急了?”


    “既然知道你將東西帶回,我還有什麽好急的?”


    洛無憂道:“不過我很好奇那赤焰到底長什麽樣子?不如郡王便給我講講你采藥的事吧?三百年成熟的赤焰籽,那樣的天地靈草,可遇不可求。你錯過了一次卻還能尋到第二株,容狄你不覺得上天真的很厚待我們?”


    她當時隻想一試,卻不曾想當真能找到這第二株,甚至還讓他們在短短時間內聚齊了這麽多的靈藥。這是不是上天的預示,預示著他們一定會成功?否則千百年來,從未有人集齊過的聖藥,他們卻集齊了這麽多。


    又怎會不是呢?


    容狄淡淡一笑:“你躺好,你若想聽本郡就講給你聽……”天意麽?他從不相信什麽天意,他從來隻信世在人為。但唯一一次他感激上天,能夠讓他和她相遇,相知,相許,相守。


    廂房之中男子輕擁著少女,細細的講述著北行所發生的點點滴滴,男子溫柔而繾綣的眼神,女子專注而滿足的笑顏,溫馨而淺淺的畫麵,如同一幅畫卷,便自那般映在窗格之上。


    落入窗外那雙狹長的鳳眼之中,卻是帶著一種刺目剜心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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