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洛無憂正半倚在那軟榻上閉目休息。


    這些日子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時常都處在暈眩當中,索性的是自那場賞花宴之後,無憂閣裏一連七八日都極為平靜。那個白發黑袍人自洛明珠死後也似乎徹底的銷聲匿跡。


    她猜想她或許正在忙著找回她的鴛鴦玉扣吧?


    她不急,總有一天她會找上她的門來,這些日子的平靜也算是為她爭取到的喘息之機,現在的她實在沒有精力去想其它的任何事。手腕上的傷口一次次被割開,便是貼了假皮也有些難以隱藏。


    少女臉色蒼白至極,看著手中的信紙上那熟的字跡,嘴邊卻是不由自主的牽起一抹笑,每隔五日她便會收到容狄傳來的消息,極北之地一切順利,他很快就會采到赤焰籽趕回來,算來時間亦剛剛好。


    已過去了二十多天,她隻要再堅持二十多天就可以了。


    到時候九天明月心就會化形成功,有了赤焰他們手上就有了九味聖藥。醫穀中人也已在三日前便趕到了容王府,和師父師兄那邊一樣正全力的找那煉藥的方法。唯一讓她有些擔憂的便是娘與安兒,還有十日路程就會到。


    所以,還得想法瞞過她們才是!


    洛無憂深吸了口氣,有些不想動,她很享受這樣的沒有任何人任何突發事件來打擾的平靜,隻是這平靜隨著寒濯從暗衛處帶回來的消息,終究,還是被徹底的打破。


    “你說什麽洛府的孩子不是洛秉書的?寒濯你有沒有弄清楚?這怎麽可能?是不是明月樓的暗衛聽錯了,洛家的孩子怎麽可能會都不是洛秉書的種?這絕對不可能!”


    洛無憂聲音虛弱之中透著幾分淩厲,初聞此消息震驚的直接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然則腦子一陣暈眩卻讓她又重新的跌了回去。


    “主母您注意身體,先不要激動。”


    寒濯擔憂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主母此事屬下已然證實過了。暗衛親耳聽到洛擎軒與洛老爺的談話,洛秉書已親口承認。為了確保萬一屬下也拿了五人的血去回明月樓查驗,結果的確如此,他們並無血緣關係。”


    寒濯蹙著眉頭,剛聽到時他的表情和主母差不多。這太不可思議,怎麽可能會有男人會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戴了那麽多頂,還戴了這麽多年?這洛秉書他是腦子生鏽傻了麽?


    可滴血認親的結果確實如此!


    若不是主母親自下令監視那兩個院落,他萬不會在此時將此消息上報。主母失血太多,身體已然快到承受的極限。雖然這些日子他派人尋來大量珍貴的補血藥材和珍貴補品給主母補身,卻到底還是共遠大於求!


    如此情景,主母萬不能再操勞。


    可不報,他卻又怕若發生什麽事,到時主母會更操心!


    此事的確夠大,也的確不可思議,就像是個晴天霹靂震得洛無憂也是當場呆傻許久都未曾回過神來,那本就慘白的小臉,表情更是難看至極。她的眼中更滿滿都是懷疑。


    即使寒濯說已確認,可她還是不敢相信!


    她的表情同雪姨娘一樣,隻覺得可笑,隻覺得荒謬至極。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可笑更荒謬的事。前世他放任永昭洛仙兒害死娘和安兒,放任永昭操控她的親事,最終一步步將她推上了絕路。


    若真的洛府的孩子都不是他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幫著毫無血緣的他們,來欺淩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親生兒子?


    洛秉書他是傻子麽?


    那怎麽可能,他比誰都精明,少女腦海之中裏再次回響起那個男人在書房之中說過的話,到底前世還發生了什麽?她又錯過了什麽?為什麽前世和今生卻是如此的矛盾?


    這裏麵的症結又在何處?


    看少女難看的表情,寒濯連忙出聲勸解:“主母您先別急,屬下已派人繼續監視,他們若有什麽動作屬下都會第一時間向主母稟報。相信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時候他們自可知曉他的目的。


    “我知道,你不必擔心,還有宮中和戰王府可有傳來消息?”洛無憂輕舒了口氣逼著自己將那些全都趕出了腦海。事情會不會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並不肯定,讓她糾結的從來不是今生。


    而是前世,若真如洛秉書所說,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南宮景煜在乾元二十六年登上太子位,乾元二十七年登上帝位,這其間一年的時間,她因懷著身孕在東宮養胎。所以對宮中具體發生了什麽事知曉的並不甚清楚,她隻知道宏帝當時沉迷煉丹之術。


    因服食太多所謂‘仙丹’而登天仙逝!


    那之後南宮景煜自然順利登上皇位,她也被囚禁,而當時南宮景宸,南宮景修都早被他暗中拔除。傅國公府掌家人傅國公傅亙與璃王南宮景璃,卻都是死在邊關戰場之上。


    乾元二十五年南齊與大秦再次開戰,傅國公奉命領兵出戰,三十萬驍勇的傅家軍那一次卻是大敗,領兵元帥與主將盡皆陣亡,可謂是傷亡慘重。隨後傅家漸漸沒落,皇後失了南宮景璃,等於沒有倚靠。


    自那後再沒掀起什麽浪花來。


    反是傅家的兵權被皇帝收回,卻最終都一點一點的落到了南宮景煜在朝堂之中安排下的暗樁手中,如此也便也等於落到了南宮景煜手中。如今想來那場戰爭隻怕也是預謀好的。


    有南齊那樣強勁的對手,還有宮妃皇子在朝中做內應,傅家又怎麽可能會不輸呢?南宮景璃一死,傅家一倒,南宮景宸與南宮景修,自然再不是南宮景煜的對手。南宮景煜登位再無懸念。


    慈安也相當於順利達到了她的目的。


    若果真如洛秉書所說他是皇帝的人,而他後來的改變又是為什麽?是否與宏帝之死有關?是他嫉恨皇帝算計了他所以選擇倒戈?又或者是因為宏帝最終還是倒了,反而最不被看好的南宮景煜卻成了最後贏家順利登位。


    所以,洛大丞相便另擇良木而棲,選擇了效忠南宮景煜那個新主子?


    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兩種情形。


    但為何,她卻總覺得不會這麽簡單,若洛秉書真的為了娘那般的隱忍,甚至於做了那麽多荒唐的事?他會選擇屈服麽?他又會看著娘死,看著她死,會親自監刑殺了燁兒麽?


    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


    大概也隻除了前世的洛秉書自己才知曉,而今生的疑惑誠如寒濯所說,她可以慢慢的查探,總會查探到的,可是前世呢?那些發生過的事隔著時間的洪流不可跨越。


    她便是想查,卻是無從入手。


    她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可以穿過時間的障礙回到前世,上一次的入夢是機緣巧合,甚至她自己亦不知曉,到底觸碰到怎樣的契機才讓她回到了那裏。更不知道以後還是否有這樣的機會?


    那非人力能企及,當真是得看天意。


    “主母放心,宮裏和戰王府屬下都有人暗中搜查,宮中暫時並沒有什麽動靜皇後一直在替太子抄寫佛經,南宮菁那邊也很平靜,不過戰王府裏我們的人查到君傾城的身邊有八名隱衛,都是從北越帶來的。”


    寒濯說著微頓道:“屬下已命人用迷蹤蝶追蹤,發現其中一人身上的氣息與那發絲上的氣息好似有些相像,那顆明珠屬下也已命人詳查,並一直有人跟著那人,到底是否他的,想來很快就有結果。”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那日直接下藥之人是不是老六,卻都肯定是受了君傾城的指使。”不得不說這個女人膽子還真大也夠狠,堂堂一國公主卻是使用這般卑鄙的手段,給主母下青樓媚藥。


    當真是死有餘辜!


    “隻君傾城一人?那不可能,一定還有幫手。”


    洛無憂淡淡的道:“寒濯你讓人還是盯緊了這三處地方,千萬不可大意放鬆了警惕,另外你去給他們加一把火,我就不信還逼不出他們來。”寒濯的話頗有深意,看來他們定是還查到了些其它。


    君傾城?光憑她一個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她與南宮景修成親才幾個月而已,更何況認真算來她的婆婆,當是南宮景修的生母韻妃娘娘,可誰都知道這些後妃向來都麵和心不和。說來戰王和璃王是競爭對手,都想爭奪大寶。


    皇後娘娘與韻妃那更是老對手了。


    傅皇後若無事也不會召見一個外番和親公主進宮敘話,尤其這個外番公主注定是與自己敵對的。所以對於鳳梧宮中的情形,她雖肯定有了解卻絕不會了解的那麽仔細,甚至連那麽遠的偏殿也知道。


    當時事發突然,她們又皆被困在宴席上受盤查,她是怎麽召出隱衛的?又是誰給她的人指的路?讓她的人那麽快的找到她?很明顯有人在幫她,而這個幫她的人會是誰似乎已很明顯。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女人對她的恨竟然這般深?


    居然恨她恨到在皇宮內苑朝她下手?就為了容狄麽?果然那個男子就是妖孽,即使她可能直到現在也未見過其真正麵目,卻還真是為了容狄可謂拚盡了一切,倒還真是,夠癡情!


    “既然如此就繼續查,把那真正下藥的人給我找出來!”洛無憂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明眸之中卻閃過一抹凜冽狠絕的戾氣,不管是幕後指使還是那真正執行的人,她都要把他們找出來。


    這兩個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就不知道到時若君傾城知曉,她與南宮景修的親事是由那男子一手促成,又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會不會傷心欲,絕生不如死呢?


    想來君傾城應該恨到想要把她給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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