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少女坐在銅鏡前,身上已穿著正式的太子妃宮裝,隻不過那宮裝,便是不提也罷,少女滿頭烏發柔順的垂散在筆直的背後,紫色的身影站在少女身後,握著精致的象牙梳,正替少女梳發綰發。


    修長的手指挑起少女柔韌的發絲,指尖輕動間,很快便替少女梳起一個流仙髻,自妝台上拿起一隻玉簪替少女輕輕別上。


    又轉而拿起了眉筆,側身站在少女前麵,替少女描眉上妝,男子一筆一筆都勾畫的極是認真,少女明眸如水,長長的眼睫微顫,看著眼前比春花還要嬌豔的容顏,筆鋒微微沁涼,心中卻是無盡的溫軟。


    男子畫完眉,思索片刻,便自在少女眉間落下一朵櫻紅的梅花,收手,看著銅間中少女清麗的小臉,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看看如何,可還喜歡?”


    “的確是很不錯,連我自己都有些認不出自己了,不過,你經常替女子上妝麽?居然畫眉畫得這般好?”洛無憂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經過男子手指的點綴,那雕花銅鏡中的人兒竟也嬌俏無比。


    隻可惜那右邊臉頰處,卻是有著一道長長的無法掩蓋的傷口。破壞了那份美感,否則,定會增色不少。


    容狄輕笑出聲:“本郡以後天天都要為你畫,自然便是得經常替女子描眉上妝了,不過,這女子,卻隻你一人而已。所以,你不用吃醋!”


    “我哪有吃醋?你少瞎說了。你不是說那麵皮已做好了麽?盡快幫我貼上吧,將那東西掩下去,我也才更加的放心!還有,今夜晚宴有很多熟人,這麵紗一定不能忘記戴上。”洛無憂小臉兒微紅,忙轉移了話題,拿起桌上的麵紗遞給了男子。


    那麵紗還是君驚瀾特意遣人送來的,做的極精細,倒像是個發箍,自耳後一整圈兒的金絲上密密麻麻串著珍珠綴兒,血色的麵紗垂下來剛好可以遮擋著臉上的疤痕,也不用擔心光蒙麵紗,麵紗會很容易掉落。


    男子替少女戴好,笑著牽起身將少女牽至雕花床畔,少女輕揭開肩頭衣物,容狄拿出一塊形似麵皮的,薄薄的東西貼在了少女的胸前,將那血色的鳳凰圖騰全部掩蓋。那麵皮做的極為精致,仿佛真的皮膚一般,與肌膚完美的契合。


    竟是看不出絲絲的痕跡。


    看男子眸光依舊未曾轉開,洛無憂忙拉起了衣襟,臉色有些微發燙,卻自強忍尷尬,心下感慨道:“這東西也是瑤光做的麽?如此透氣而真實的麵皮,她還真是好手藝,比之師兄的易容術來也是不遑多讓了。”


    “說來,你手下的人才,倒還真是多。”少女聲音裏含著絲絲的嫉妒,這世上錢財好賺,卻是人才難得,否則的話,她又何必那般的費盡心思想要網羅流雲等人替她效命?


    如今無憂城的發展也日漸走上正軌,憑著從朝庭手中借來的那筆賑銀,還有南宮景煜前世找到的紫凰山脈那處金礦地圖,無憂城的建立可謂一翻風順,大表哥與流雲也早就著手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


    人手,她很快也會有的!


    不止人手,為了穩固發展,她打算組建一隻自己的軍隊,而紫凰山脈亦是絕佳最好的練兵場所,有大自然的天然屏障作為掩護,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她的計劃都可以慢慢的實施,而這些計劃她亦早就清清楚楚的交待給了大表哥!


    如今的那裏不再是一片荒芫之地,逐漸的繁華了起來,三國之間過往的客商都會在那裏歇腳,她似乎可以預見,未來的無憂城,很快亦會像後世的流雲城一般繁榮而強大起來。


    那一場天災造就無數的流民,卻也成就了無憂城!


    她相信,終有一日無憂城會成為屹立在三國之間,誰也不敢進犯的存在。那裏遲早會成為她親手為她在乎的人,打造的一座堅實堡壘!


    少女眼中閃爍著曜曜的光芒,璀璨而耀目,那般自信的光芒讓她整個人都似被蒙上了一層光輝,便是讓男子看得也有些呆愣。隨即卻是會心一笑:“你若喜歡誰自可挑了去,本郡的不就是你的!”


    就是這樣,這樣的少女,才像那夜他初識的少女,那般的沉靜而耀目,帶著將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就像隱在暗夜之中的一柄寶劍,那銳利的鋒芒不露則已,一旦破鞘而出,便足以斬破一切的黑暗、荊棘和阻礙!


    這樣的少女渾身都帶著一種醉人心魂的美。


    洛無憂正要開口說話門外卻傳來瑤光的見禮聲,不到片刻,君驚瀾那的身影便走了進來,狹長的鳳眼掃了一眼站在少女旁邊的被‘破了相’垂著頭的女子,他愣了一下。


    很快卻便一臉嫌棄的移開了眼,看向少女,麵上帶笑,道:“言兒,如何?可準備好了麽?嗯,本殿看你今日還真是美,比之那天上下凡的仙子還要美,真是把本殿的三魂七魄都勾去了。不過,你怎麽不換個人來侍候呢?這賤奴醜八怪般這麽難看可別嚇到了言兒,而且,她站在你身邊,不是汙了言兒身邊兒的地方麽?”


    有人的天生就是敵人,不管再如何都會相互排斥,諸如她和洛仙兒,亦諸如君驚瀾和容狄,那敵意,不管再如何變幻時間和地點和場景都不會改變。


    “殿下這可錯了,就讓這樣的醜八怪跟在太子妃娘娘的身邊,不是正好也可以給太子妃出口氣麽?而且,隻有她這般醜也才能越忖出娘娘便若天上明月一般的美麗耀眼啊?殿下您覺得呢?”


    君驚瀾話落,外麵突的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男子側頭一看眼前身著丫鬟服飾,打扮俏麗卻並不過分張揚的女子,思忖片刻不由的點了點頭。


    “嗯,你這小丫頭說的倒是不錯。便是能讓愛妃消氣,由她跟著那有什麽?愛妃,既然已收拾妥當,那我們便走吧,這丫頭挺伶俐,不如讓她也跟去?”


    君驚瀾轉頭看向少女:“你放心,你臉上的傷,本殿一定會找來絕世良藥替你治好,本殿已讓王衝去找羿青回來,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到時愛妃的臉本殿一定會讓它恢複如初的。”


    男子說的一臉堅定,似帶著保證一般,心下卻是道,果然愛美都是女人的天性。便是精明如這個少女,想來也是難以忍受有人那般的挑釁。否則也不會毀了這個這賤奴的臉了。至於帶這樣一個受傷的女子會不會丟臉,又會不會丟了他北越的國體?


    太子殿下似乎根本沒意識過這個問題!


    君驚瀾自以為是的想著,伸手想觸摸少女的臉頰,卻被少女給避開。


    “是嗎?那莫言便先多謝殿下了。莫言傷口陋顏殿下還是不要再看了,免得汙了殿下的眼!”少女眉眼不悲不喜反帶一絲輕嘲,說來她的臉由他所毀,如今他又提出要治好這傷,打一悶棍,再給一顆甜棗,他莫不是以為誰都會吃他那套?


    這傷藥,容狄早已帶了過來,隻是,此時環境不合宜,她不方便用罷了。那日昏迷之後的事她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可君驚瀾這般態度前後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卻是讓她直覺,他定是知道什麽!


    少女那般平淡的語氣讓君驚瀾蹙眉,這些日子不管他做什麽這個少女卻總是平平淡淡的,這讓他有些不愉,他堂堂太子殿下,何曾這般放低身份去討好過一個女子?


    可偏偏他已做到這個份兒上,她卻一點回應也沒有?


    眼看那微挑的丹鳳眼中似氤氳著絲絲冷意,洛無憂及時出聲:“太子殿下不是要趕時間麽?我們還是走吧!”


    君驚瀾凝視少女片刻臉色明顯冷了下來,卻是因不想連日來的所做都化作東流水,而暗自強忍著沒有言語,轉身舉步朝外走去,洛無憂與他並肩而行,身後跟著子矜玉瑤與映梅銀杏四人,包括王管家所說的那四名嬤嬤也在列。


    北越皇宮,飛龍殿。


    絲竹聲聲不歇,整個殿中此時已是坐無虛席,氣氛卻是古怪至極,南齊北越的使臣都早已在殿中,然而,除北越負責接待的左右二相以及齊大將軍和其它文武百官之外,那殿中高位之上卻是空空如也。


    賓客已到,可主人卻還未至。這大概是古往今來,這些上位者頭一次感受到的如此待遇,實在無禮至極,更是荒唐至極。


    左相明元柏臉色陰沉:“卓公公,不是早就讓你派人人去崔請太子殿下了麽?怎麽的到這時太子殿下卻是還沒有來?你到底有沒有派人去請?”


    “左相大人,奴才早已派了人去請,想來殿下就快來了,還請左相先招呼安撫一下各國的使臣,奴才這就派人再去請,不,奴才親自去,奴才親自去。”卓公公拿著拂塵亦是抹著滿頭的大汗,左相急,他更急,派去的人早就去了,可殿下卻不現身,他亦是快急死了。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是在做什麽?


    這般重要的宴會,他怎麽可以遲到呢?


    那不是生生打三國使臣的臉麽?


    “你快些的,再去,多帶些人去,求也好架也好架,不管怎麽樣,你也一定要把太子殿下給帶過來。”


    這話說的,對太子殿下,他一個奴才他敢用強麽他?卓得海亦無心思去計較,應了兩聲,匆匆忙忙的帶人從一邊兒退出了大殿。


    明元柏看向卓德海遠去的背影,臉色陰沉至極。太子殿下當真是太不像話了,沒有一國太子的半點風範不說,做事竟也還如此的荒唐。他難道不知今夜的夜宴有多麽重要麽?這樣重要的場合他怎麽可以半個人影也不見?


    把賓客置在這裏,主人不現身,這又是何待客的道理?要知道此次兩國來的使臣身份都是非凡,尤其是南齊來的那可是墨帝白塵。


    那才是真正的一國帝君,雖然他們再不願也無法阻止殿下登基,可說到底,太子還是太子,還未真正的登基!南帝比現在的太子殿下身份上自是要高上一截!而大秦來的,亦是三位王爺,份量亦是不輕。其中一人還是曾大敗北越的戰王南宮景修。


    太子殿下卻是如此的不知分寸。


    難不成,他是想把大秦和南齊給通通得罪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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