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你娘到底怎麽了?”顧青岩三兩步衝了進來,沉著臉問道,說起妹妹,無憂便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悲痛神情。


    這讓他心都吊在了半空,心中浮上一抹不好的預感。


    “舅舅,舅母……”


    洛無憂轉頭,看著一臉擔憂站在她身後的人,眼眶泛紅,淚水撲簌簌的便掉了出來,“舅舅,舅母,娘她,娘她已經去了。”


    聲音哽咽無比,一句話說完洛無憂整個撲下了顧青岩的懷裏,放聲痛哭,顧青岩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這個消息震得昏倒在地。


    “若蘭,若蘭她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顧青岩震驚,聲音顫抖,呆呆的半天沒回過神來,臉上滿是不敢置信表情。


    林氏也是一臉的傷心和震驚,“無憂,怎麽會這樣的,你剛剛不是還說你娘好好的嗎?小姑她怎麽會就……”


    林氏抹著淚,顧老爺子一生隻娶了一妻,生了一子一女。


    長子顧青岩,與女兒顧若蘭,對於最小的幺女自是從小都疼愛有加,她進門之後,與小姑子感情一向很好。


    卻沒想到她……


    一旁的顧子熙與顧沁雪也是瞪大著眼睛,顧子熙離開都城時已十歲,顧沁雪是顧青岩與林氏的最小的幺女,離開都城之時,也有五歲。


    多少都能記些事了,記憶中那個溫婉美麗的姑姑,每次來到顧府都會給他們帶好多好吃的,還會給他們講故事。


    可沒想到,她居然會沒了。


    “無憂,到底怎麽回事,你跟舅舅說清楚。”顧青岩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將無憂扶到桌邊坐下,陰沉著一張臉,厲聲的問。


    洛無憂一邊哭,一邊將連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仔細的述了一遍,淚水更是掉落不停,“對不起,舅舅,都是無憂無能,沒能保護好娘親,沒能救得了娘親,都是無憂的錯,都是無憂的錯……”


    臉上閃過濃濃的自責,並不參半分假,為了讓事情更加的真實,她竟眼睜睜看著娘挨了李婉兒一刀,眼看著安兒也中毒。


    如今,也不知道他們的傷勢到底複原了沒有。


    “永昭……”


    顧青岩臉色陰沉如斯,兩個字如同牙縫兒裏擠出來的一般,當年,若非是永昭斜插一杆,他的妹妹怎麽會一個好好的官家女兒給人做了妾,無憂又怎麽會小小年紀就要看人臉色過活。


    他顧家又怎麽會沒落至此?


    如今,他竟還敢害她妹妹的性命,當真該死!


    幾人又是一翻抱頭痛哭,便連弄巧都在一旁抹著眼淚,洛無憂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有一直被人忽視的寒濯,繃著一張臉,看著少女撇頭時警告的眼神,嘴角似幾不可見的抽蓄了一下。


    也終於出聲勸道:“顧老爺,顧夫人你們不要再傷心了,逝者已逝,生者可追,縣主身子疲累,這幾天裏根本沒怎麽睡過,還是先讓她去休息一下吧。”


    與洛無憂這一路疾行趕路,到了齊洲又晝夜不停的替災民救治,少女的清麗的小臉,都瘦了一大圈兒,若是主子在這裏看到。


    肯定會剝了他的皮的!


    顧林氏聞言,看無憂哭得那般淒慘,更是一臉的心疼,“是是,無憂,不要再哭了,就算小姑去了,你還有我們呢,來,舅母先扶你回去休息,你放心,有你外祖在,有你舅舅舅母在,以後沒人敢在欺你,你就好好的住在這裏,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一想到這個小小的少女,居然忍著失去母親的痛,趕來救她的兒子,林氏心中便充滿了愧疚,也對無憂更加的疼惜。


    “多謝舅舅,多謝舅母。”洛無憂哽咽的道了句謝。


    顧林氏搖頭道,“這孩子,說的這什麽話,你不是也都說了,我們都是一家人還做什麽謝來謝去的,你母親去了,我們替她照顧你也都是應當的。”


    “無憂,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和你舅母去休息,不要再傷神,凡事,自有舅舅和你外祖父替你作主!”


    洛無憂垂眸點頭,在顧林氏和顧沁雪的攙扶下去了房間,飯廳裏,顧青岩卻是沉著臉,重重的砸了下桌子,“弄巧,這件事你就當作沒聽到,給我爛在肚子裏。”


    “是,老爺放心,奴婢絕對不會多話亂說的。”弄雲連忙應聲。


    顧青岩卻已甩袖去了顧老太爺那裏。妹妹發生這麽大的事兒,他不能瞞著,這件事必須讓老太爺知道。至於母親那裏,想到母親連日來傷神的樣子,隻怕是得先瞞下來才行。


    ……


    廂房之中,洛無憂換了身衣服便歇下了,顧林氏和顧沁雪坐在床連陪著說了一會兒子話,直到她沉沉睡著後,兩人才抹著淚離開。


    隻是,兩人卻是沒發現,她們才剛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兒便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突然出現在房中的寒濯,視線落在他的手上,不由閃過一絲笑意。


    “主母,可是覺得有不對的地方麽?”


    寒濯將手中的糕點遞給了洛無憂,看著少女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不由挑眉問道:“是不是那個叫弄巧的婢女?”


    “弄巧?她怎麽了?我怎麽沒看出來她有什麽不對,你不是也聽到了,人家姑娘是來尋親的,隻是暫時的借住在顧府而已。”


    洛無憂嚼咽下糕點眼眸微閃,“寒濯你觀察姑娘觀察的還真是仔細,她有何不對之處,不如你跟我說一下?”


    “主母,你會特地去打聽一個婢女的事?如果她真是借住那麽簡單的話,你又怎麽可能會如此的關注她?我雖沒看到那女子的不對,可是,我看到主母的不對勁兒,不就足夠了?”


    寒濯一臉笑意,他可沒錯過,當那個丫鬟進來時,自家主母眼中閃過的一絲冷意。別人自是沒注意到,可他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又因為角度關係,他卻剛好看了個正著。


    雖那絲冷意,隻如驚鴻而過,卻是太過犀利,讓人無法忽視。而他更明白,眼前的少女,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去觀注一個人。


    所以,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女子絕對有不妥之處!


    “哦,原來你觀察的這麽仔細,那不如你跟我說說看,那女子到底如何?”洛無憂拿著糕點繼續吃,眼神卻是一直落在寒濯的臉上。


    寒濯沉吟了下道:“從氣度來看,倒像是受過良好禮儀教養的大戶人家的閨秀,屬下也觀察過,她並不會武。她的說辭雖未經證實,可從豐洲逃難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會武他一眼便可看出來,可從她的步伐和氣息來看,她明顯隻是個普通女子,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才是讓人最奇怪的地方,他並沒有看出那女子有何不妥,可他家主母,卻好像……對人家姑娘特別的感興趣!


    洛無憂點了點冰,寒濯的所說倒也很客觀:“寒濯,那,你覺得那姑娘的臉蛋……長得漂亮麽?她的聲音……好聽麽?哭的時候是不是梨花帶雨很惹人憐愛?”


    “主母問這個作甚?”寒濯額頭擠成一個大大的川字,人家姑娘長得好不好看與他有一根毛的關係,他幹嘛要去關注?


    不過,他倒是也看了下,那姑娘長得倒也還算得上是個美人胚子。


    洛無憂淡淡一笑,“嗬,自然是讓你和本小姐做個比較了,男子不是最愛看女子的容貌了麽?難不成你不喜歡?”


    “……”


    寒濯無言以對,要他怎麽說?說喜歡看的話,那他豈不是真成了喜好漁色的登徒浪子了,若說不喜歡,主母會不會懷疑他身體有問題?


    就在此時,洛無憂,卻是已轉換了話題,道,“好了,不和你閑扯了,你下去休息吧,另外,去告訴舅母一聲,那個丫頭,我挺喜歡的,就讓她先來我身邊侍候吧!”


    寒濯蹙了蹙眉,“可人家是來尋親的,萬一沒賣身給顧府,我們去要人,妥當麽?若是主母發現有什麽不對,可告訴屬下,屬下派人去查她的身份底細。”主母要丫鬟,這府中還能少了丫鬟來侍候她麽?


    爛船還有三分釘,更何況,顧家祖上也是殷庶之家。不可能連幾個丫鬟也不給她這個表小姐使喚吧?


    更何況,他們這一路行來,什麽苦沒受過,一個相府千金事事都自己動手,便是連他也看得升起幾分欽佩。


    可眼前,她卻突然要起了丫鬟來侍候?


    洛無憂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不過是有些不放心罷了,顧家的下人大都是家生子,在顧家也呆了多年,可唯有這個女子是突然出現,我隻是想確保萬一,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觀察一段時間而已。”


    “若她真的是知恩圖報,且身家清白,即使我提出的要求過份,想來,她也不會拒絕,再說紅錦等人皆還未到,我身邊也需要人,你隻要這樣一說,舅舅舅母也定是會同意的,你直管去便是。”


    “是,屬下這就去。”寒濯看了一眼洛無憂,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主子說了,見主母如見他,主母的命令,他自也得遵從。


    雖然不知道主母為何執意要將那丫頭放在眼皮底下監視,可她提出來了,那他自然是要替她辦到的,不過一個小丫頭,他並不放在心上。


    房門再次被緊閉,洛無憂的麵色,卻突的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幽暗的戾氣。雲弄巧,雲弄巧,嗬,好個纖雲弄巧,詩情雅意的名字!


    隻不知,她到底是否真的人如其名,又或者……名不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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