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行,女兒有皇上的聖旨在手,還有禦賜的縣主令牌,禦賜的封地,也早就在戶部與都府衙門之中備案,在女兒的封地上,還不是一切都由著女兒作主?”


    洛無憂說著,笑道:“女兒便先去看看,等到時候,若是真的好,女兒便不回來了,直接接了娘與安兒一起過去,我們做我們的土皇帝,再不受製於人,多好?”


    “你這丫頭,莫渾說,什麽做土皇帝,這若是被人聽到,還得了?”


    顧若蘭瞪了一眼嬌笑著的洛無憂,連忙阻止她嘴裏冒出來的大不敬的話,這一緊張打趣間,倒也是寬心了些許。


    洛無憂卻是昂了昂腦袋,鼻孔朝天的說道:“娘,這是咱們自個兒的院子,這些人也都是我們自己人,他們賣身契可都還捏在娘的手裏呢,所以,他們是不會傳出去的,若是敢走漏一個字,看本縣主不打斷他們的狗腿!”


    少女一臉嬌俏,表情故做誇張打趣的瞥了一眼屋中的眾人。


    明明是玩笑話,卻是讓一眾丫鬟婆子們都不禁的打了個寒顫。


    “小姐說的是,誰若敢吃裏爬外,看我林媽媽第一個不饒了她。”林媽媽也是瞥了一眼那幾個新進府的小丫鬟說道。


    “主子們放心,奴婢等萬不敢多舌!”


    “就是,到時小姐威風八麵,奴婢們也跟著小姐粘光,誰若敢得罪,到時咱們直接招呼一聲,便有打手替咱們好好教訓教訓那些狗賊,真是想想都覺得激動,小姐啊,奴婢今晚,估計又要睡不著覺了。”


    湯圓一臉苦惱的表情,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你這丫頭,真是胸無大誌,就這點事兒就讓你睡不著覺了,你可真是有出息,也不嫌丟你家小姐我的臉。”


    洛無憂搖頭,歎息了一聲,臉上盡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湯圓聞言瞪時瞪大了眼睛,道:“誰說的,小姐,奴婢可是立誌要做小姐身邊最最最最厲害的丫頭,跟著小姐一輩子的。”


    洛無憂白了一眼湯圓。


    “還最最最最厲害的丫頭,那不也還是個丫頭,有本事,湯圓你給小姐掙個誥命回來,到時,換你家小姐我對你刮目相看,那多好,這才叫胸有溝壑,胸懷大誌好不好?”


    湯圓卻是小聲的嘀咕道:“小姐,人家哪裏胸小了。人家胸挺大的啊?”


    說著,小丫頭還往自個胸前瞟了一眼。


    看自個兒胸前鼓鼓的凸起,湯圓臉上布滿了不解與不滿。


    眾人再次哈哈大笑出聲,這一次,就連洛無憂也是笑得前仰的俯,真虧的有這樣的活寶丫頭在。


    原來胸有大誌,胸有溝壑便是這般解釋的麽?


    一眾人說說笑笑,倒也驅散了原本布在倚蘭院上空的陰霾,洛無憂在倚蘭院中逗弄了會子安兒,用過了晚膳才回自己的院落。


    時值八月,本就晝長夜短,回去時,天色依舊已經暗了下來。


    紅錦掌了燈,剪秋又端來了針線笸籮,幾人在燈前做起了刺繡,洛無憂趕著著做衣服,兩件大的已完工,一些小衣服,是替安兒做的,已經做了很多套了,包括鞋子,荷包和絡子,都做了許多。


    可是她還是在依舊不停的做著!


    從六個月的,到一歲的,再到兩歲的……


    這段日子,沒事便做,不同的花樣,不同的款式,畫得花樣,也都是後世比較流行的一些花樣,每一套都做的極認真,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和繡技。


    不管如何,都要替安兒準備一些在那兒,她不在,娘定會日日憂心她的安危,針線活兒,又最是傷神,能讓娘少操心一些也是好的。


    紅錦添了好幾次的燈油,拔了好幾次的燈芯。


    後來,一眾丫頭們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洛無憂見狀,這才揉了揉眼睛,吩咐大家都去休息。


    “小姐,還是奴婢們幫著小姐一起做吧?”


    “是啊,小姐畫的花樣還有不少,有奴婢們一起幫著,撚撚線,穿穿針,做些鎖碎活兒,小姐也會做的快些,也不用做的這般辛苦。”


    洛無憂卻是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都去睡吧,左右還有時間,我算了算時日,趕得及的,別到時熬壞了身子便不好了。”


    幾人無奈,隻得熄了燈,各自前去休息。


    紅錦剪秋又打來水替洛無憂梳洗後才離開。


    “小姐,真的就這般認命了麽?”剪秋端著銅盆走到門口,筱的回頭,問了一句,一雙剪水秋瞳看著洛無憂,閃爍著疑惑不解的光芒。


    “為何這般問?”洛無憂抬眼,瞥了一眼剪秋,淡淡的吐出幾個字。


    “奴婢隻覺得,小姐不像是這般輕易認命的人。”


    剪秋沉吟了片刻,道:“這次,小姐也是沒有辦法了麽?慶洲城,我們非去不可?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剪秋,你在擔心什麽?擔心我會對你食言?”


    洛無憂坐在軟榻上,招了招手,示意剪秋上前,剪秋放下銅盆,關上房門,走了過去,站在洛無憂的麵前,卻是搖了搖頭:“奴婢不擔心小姐食言,奴婢相信小姐答應了奴婢的事,便一定會做到。”


    “但前提是,你家小姐我,也得先自保!”


    洛無憂笑了笑道:“如今的情勢於我多有不利,剪秋你跟在我身邊雖時日尚淺,卻也見到了不少,拿雞蛋去和石頭碰,是碰不過的,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為報仇,賠上自己不值得。”


    “有的時候,退一步,未必不是海闊天空,也未必,不是一種轉機。”


    “奴婢明白了。”剪秋點了點頭。


    “明白就去睡吧。”


    洛無憂笑了笑,便自又拿起小衣服縫了起來。


    剪秋替洛無憂將為芯拔亮了一些,這又端著銅盆出去。


    四周一片漆黑寂靜,隻有幽幽的燭火跳動著,映照著少女清麗的臉頰,更加如夢似幻,竟讓人生出一種錯覺。


    仿佛,若那燭火熄滅,眼前的人,也會最終消失一般。


    “怎麽,終於舍得出來了。看夠了麽?”洛無憂輕咬下線頭,看了一眼從陰暗處步出的男子,清亮的眼眸之中,劃過一抹流光。


    男子走到軟榻前與洛無憂並排而坐。


    中間隻隔著一張小幾。


    俊美絕倫的臉龐之上,五官精致如鬼斧神功,每一筆,每一畫,都是那般的完美,好看的唇形,微微輕勾,男子臉上漾起一抹足以顛倒眾人生的笑。


    墨色的眼眸緊鎖少女,一串清越的聲音便自那紅唇中溢出。


    “洛無憂,你倒是越來越熟悉本郡王的氣息了,一出現就被你發覺,隻是,既發現,為何不早些出聲?害得本郡王,在那裏站了許久。”


    “何為惡人先告狀,無憂也算在郡王身上見識了個徹底。”


    無憂瞥了一眼容狄,便自撇開了眼,“怎的,郡王是嫌昨日還沒有罵夠,今日又來府中想要罵醒無憂?”


    “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也,罵,又怎能罵醒,除非……”


    容狄說著,頓了口,幽墨的視線落在少女的臉上。


    似在等著少女出口發問。


    然,少女的眼神卻是落在自己的手上。


    素手輕揮,舞動著絲線。


    翩翩然若蝶,靜溢美好的讓人生出了一絲錯覺。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良久,男子突的紅唇一掀,吟出一首詩來。


    聲音有些恍然,神情亦是有些恍忽。


    少女疑惑的抬頭一瞥。


    男子回神輕笑:“不過一些衣衫,著人去買來就是,再好的,這都城之中也有得賣,洛無憂,這般焦急的趕製,若是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那孩子不是你弟弟,而是你兒子呢?”


    本是一句無心之言,卻是讓洛無憂拿針的手微微一頓。


    安兒的確是她胞弟。


    可在她心中,卻是早就將對燁兒那份思念和疼愛也一並轉嫁到了安兒身上,說是弟弟,其實她又何嚐不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疼。


    “怎麽了,本郡王說錯了?”


    “自然是錯了,還錯的離譜,郡王無兄弟姐妹,自然不會理解那種姐弟之情,可以為彼此付出一切的感情。”


    “或許吧。”


    容狄卻是輕笑了一聲,笑容裏透著絲絲涼薄,瞳底也是劃過一抹自嘲之色,卻又如驚鴻一般消失,快到,低著頭的少女一無所覺。


    男子眼眸微閃,卻又道:“所以,本郡王在想,以後,本郡王的孩子,一定不能隻有一個,太孤獨了,得多生幾個,讓他們好做伴才好。”


    “嗯,若是郡王有心,自可以多生幾個,十個八個,甚至再多也不是問題。想來,容王爺和容王妃聽到郡王這話,定會欣喜不已,老懷安慰的。”


    洛無憂頭也未抬的回了一句。


    兩人有一搭沒有搭的聊著,思緒卻是根本不在同一條線上。


    容狄聲音裏多了一絲不悅:“洛無憂,那樣的話,你豈不是成了母豬了,比豬都還要能生,其實,本郡王想要的也不多,就兩雙兒女,成雙成對就好。”


    還兩雙兒女,成雙成對就好?


    “是嗎?”


    洛無憂淡淡的回了一句,便沒了聲音。


    即不說好,也不反駁,滿麵沉寂,明顯壓根兒未將男子的話放在心裏,也根本未將男子的話,放在心上。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種人:


    慣會順杆的往上爬,而容狄很顯然,就是這其中的翹楚。


    當然,這世上還有另一種人:


    高高在上的孤獨慣了,專喜歡別人和他作對,而容狄,也是這其中之最!


    有時候想想,自己為何會那般容易便被容狄挑起情緒?


    或許就是自己沒有認清這個事實。


    而現在,她認清了,無甚心情也並不想和他頂嘴。


    “難道不是嗎?洛無憂放下手中針線,好好和本郡王說話。”


    容狄眉宇間染上一絲薄怒,聽聞寒濯的稟報,他立刻便趕了過來。


    可沒想到,今日的洛無憂,竟是一反常態,再不和他鬥嘴,反而,如此的冷淡從容,疏離冷漠,竟讓他有種,她似乎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這種平靜的感覺,讓他極為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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